第6章

    第二天，薛凝一大早把她從床上拉起來，一口一個寶寶叫著。

    梁今月昨晚沒睡好，坐在床上發(fā)呆好一會還是頭暈，薛凝已經在衣柜前給她選衣服，她茫茫然問，“這是要干什么？”

    薛凝一邊在衣柜前動作一邊回答，“給你找衣服啊，今天中午我約了你錢阿姨一起吃飯，你也一起去。”她回頭問，“哎？我之前看你穿的特別漂亮一件斗篷大衣，紅色的，你沒帶回來？”

    梁今月腦內警鈴大作，“不會是變相相親局吧？”

    薛凝笑著說，“怎么說得目的性那么強呢，就是一起吃個飯聊聊天而已啊。”

    “……”

    梁今月被推著下床洗漱。

    洗漱完，梁今月到餐桌吃早餐，正在收看財經新聞的梁誠提醒她，“你mama說讓你打扮打扮。”

    梁今月咬了口吐司，沒吭聲。

    用不著薛凝提醒，梁今月自有記憶以來就沒邋遢著出過門，在外一直都是精致的、漂亮的。

    一邊磨蹭一邊收拾，等一切整理好，已經十點多。

    臨出門了，薛凝想起忘記喂家里養(yǎng)的小金魚，讓梁誠和梁今月先出門，把車開到樓下等她。

    進了電梯，梁誠笑著提醒她，“不開心能再明顯點嗎？”

    梁今月抿唇道，“就這一次，約好了不好推，下次我不去了。”

    梁誠正色道，“你別掛臉，等會兒你mama看了又多想。”

    “嗯。”梁今月收斂情緒，“你開車還是我開？”

    梁誠搖搖頭，“別折騰你爸了，能走路我都不開車。”

    梁今月心里一滯，想起小時候周末，爸爸常開著跑車載著她和mama出門玩，一轉眼他連老花鏡都戴上了。

    梁誠看出來她在想什么，笑說，“我也不是不能開，不是有你么？讓我躲躲懶。”

    鉆進車里，梁誠語重心長地和她說，“你也知道，爸爸mama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我知道你們年輕人現(xiàn)在流行獨身主義，但是也得想想好，是不是真能一個人過一輩子，是不是真能適應孤獨？你自己說說，你是能孤單一人過的嗎？”

    “現(xiàn)在你年輕愛玩兒，再過幾年真想成家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選擇范圍變小了，好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再想結婚就得將就。你mama生病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怕我們百年之后，你一個人沒人照顧，生活凄涼。她嘴上不說，怕給你壓力。”

    梁今月想到去年她出差剛飛回倫敦，在希思羅機場接到父親打來的越洋電話，說母親下周做手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她請假回國一趟。

    機場人來人往，沒有一張面孔是她熟悉的，甚至都找不到人和她說一說母語，那一刻，巨大的孤獨感和無助感席卷了她，她也是從那一刻才意識到父母已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逐漸老去。

    這么多年父母對她從來是無條件給予，而她回報的實在太少。

    “我沒不想結婚，就是覺得相親這個事挺反人類的，倆不認識的人坐一張桌上吃個飯能有什么感覺？”

    “別這樣想，我和你mama就是相親認識的。這人呢，有沒有感覺，大部分時候一眼就能看出來。”梁誠拍拍她的手，“昨天夜里你mama還在想這件事，讓我多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叫出來聊聊，你看是不是多見幾個，也不是說馬上就要結婚，就是給自己增加選擇范圍。”

    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架勢……

    梁今月心里嘆口氣，“我知道了，爸爸。”

    梁誠抬了抬眉，“那我給你多考察幾個？”

    梁今月發(fā)動了車子，搖擺不定地嗯了聲。

    那天中午的飯局吃得平平淡淡，錢阿姨的兒子小時候長得挺好看，現(xiàn)在卻發(fā)福了，微胖，五官也不復當初，薛凝看了也不太滿意，見狀都沒敢多聊兒女婚戀方面的話題，拋過來的話也都被四兩撥千斤地回過去。

    梁今月沒頭沒尾地想，這人要想不長殘也是挺難的。

    .

    在給梁今月相親這件事上，梁誠秉承了他一貫的工作作風，雷厲風行。沒幾天就聯(lián)系了一個適齡單身男青年，約好在一家日料店見一見。

    父親挑的人還算靠譜，長相條件都是上乘，但話太多，嘰嘰喳喳地讓梁今月腦仁兒疼，加了微信就躺在列表里沒再回復過。

    過了兩天，相了第二個，談吐正常，但梁今月老覺得他長得差了幾分味道，看著讓她沒什么興趣。

    第三個，總算從長相談吐，工作.愛好各方面都挑不出毛病，吃完飯他倆加了微信，對方經常給她發(fā)一些萌寵小視頻、冷笑話段子之類的，并不頻繁到惹人煩，梁今月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他的微信。

    梁誠和薛凝知道這回能有點兒后續(xù)，就沒再繼續(xù)給她安排。

    梁今月得以休息了一段時間。

    年前的一個周六下午，梁今月約著宋姿出來逛街。兩人穿著高跟鞋逛了一個下午，最后是梁今月受不了了，喊著找家咖啡店休息休息。

    剛一坐下，梁今月接到相親對象打來的電話，她接了，“陳譯？有什么事嗎？”

    那邊語氣很溫和，“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你今晚有沒有空？想約你出來看個電影。”

    梁今月瞟了眼快貼著她手機的宋姿，推了推她，柔聲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約了朋友一塊兒逛街呢。”

    那邊停了幾秒，說：“好，那祝你玩得開心。”

    掛了電話，宋姿立馬八卦道，“約你看電影怎么不去？”

    “不是有你嗎？”

    宋姿忙擺手，“你去啊，晚上我有事。”

    “什么事？”

    宋姿眼角稍揚，“搞大保健。”

    梁今月無語幾秒，宋姿最近居然熱衷起盲人按摩，經常拉著她男友一起去，她吐槽道，“老年人作風。”

    “所以說，你去看電影啊。”宋姿想到關鍵問題，“這人帥不帥？”

    梁今月翻了張照片出來給她看，宋姿點點頭，“有點帥啊，但看你的樣子，不太來電？”

    “就覺得還行吧，也沒有喜歡，但也沒有討厭，純粹不想讓我爸媽失望。”

    宋姿聳聳肩，“這不就行了，男女相處的真諦就是能相處就處下去唄，討厭了掰了就行。”

    說完，她又賤兮兮地補了句，“說真的，要是frank知道你現(xiàn)在在相親，說不定立馬從大不列顛飛過來。”

    梁今月沒好氣，“別尋我開心了。”頓了頓，她捧著臉說，有些憂郁，“我爸媽太關心我的人生大事了，特別是我媽，大晚上的還拉著我爸發(fā)愁。”

    “正常，我媽也挖空心思催我結婚呢。”

    梁今月抬眼，“你不想結？”

    宋姿神情有些迷茫，“我想啊，我也到該結婚的年紀了，但是李立沒提過，總不能我提吧？說起來我前天還夢到他和我提分手。”

    “你們沒事吧？”

    “沒事，就是這么多年戀愛談下來也疲憊了，進入感情倦怠期了，有點神神叨叨。”宋姿嘗了口梁今月的提拉米蘇，轉而說，“你爸媽純粹是看你老不談戀愛給急的，又想看你成家。要我說，這人條件不錯，你就去和他看看電影，感情都是培養(yǎng)出來的。”

    梁今月皺眉，“我看著他都沒那種心跳得不行的感覺……”

    宋姿笑，“心跳得不行對心臟不好，相信我，平平淡淡才是真。”

    ……

    聊到五點多，快到飯點時，李立打電話來，說已經到附近了，宋姿趕快補了個口紅，臨走前還朝梁今月擠眉弄眼，“快啊，約人看電影去。”

    梁今月確實也不想一個人吃飯，于是重新?lián)芰岁愖g的電話，和他說朋友臨時有事走了，問他還有沒有空同她吃個飯，順便再看個電影，作為之前拒絕他的賠罪，她請。

    陳譯在那邊笑得溫潤，說太榮幸能做梁老師的備選。

    梁今月跟著笑了笑，她確實不討厭這人，就連他開起玩笑來，也不惹人生厭。

    陳譯很快趕到。他們按照梁今月的喜好進了一家泰餐廳，菜也是按她的口味點的。一頓飯吃得十分愉快，在梁今月去洗手間補妝的間隙，陳譯將單買好。

    等梁今月回到座位，見服務生送來賬單，才說，“原本說好我請的。”

    “哪有讓女士付賬的道理？”陳譯笑笑，“那我未免也太失敗了。”

    “好吧，那我請你看電影？”

    “好，你看看你想看什么？”

    臨近春節(jié)，各大影院都在預熱春節(jié)檔，目前在映的都是元旦前后上過好久的片子，梁今月翻了翻，都沒什么興趣。

    陳譯看梁今月微微皺著眉頭，善解人意道，“沒有想看的？”

    梁今月把手機遞給他，“你有什么推薦？”

    陳譯搖搖頭，“我也沒有。”

    “你不是叫我出來看電影？”

    陳譯笑著說，“只是想見見你。”

    梁今月片刻怔愣，仔細感受了一下，心里卻沒什么波瀾。

    陳譯適時說，“沒有想看的電影的話，不如我們倆出去走走？”

    沒有更好的主意，梁今月同意了。

    等到走出商場，梁今月才后悔，室外溫度實在太低，但因為剛才已經答應，不好臨時反悔，而且吃了晚飯，她也需要消消食。

    兩人就這樣沿街走著，陳譯指著橋邊的一塊地，隨意說，“那邊好像要建新的寫字樓了。”

    梁今月望過去一眼，“以前這邊好像挺荒涼的。”

    “是啊，這座城市一年一個樣了。”

    一邊聊一邊走，不知不覺走到橋那邊，這里還沒完全開發(fā)，周圍高層建筑不多，所以總感覺風也更大。

    周圍的人不如商圈中心多，但也不少，路上來往許多少男少女和套裝精致的白領們。梁今月凍得縮了縮脖子，指了指街邊的711，“我們進去坐坐吧，太冷了。”

    陳譯看她鼻尖都被凍紅，歉意道，“對不起了，今月，是我沒考慮周全，這么冷的天還讓你陪我出來散步。這樣，你進去等我，我把車開來接你好不好？”

    梁今月擺擺手，“不用不用，我的車還停在商場呢，待會得去取。”

    陳譯取下自己圍巾，直接套在她脖子上，“我洗過的。”

    動作十分迅速，梁今月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這么遲鈍了片刻，已經來不及拒絕。

    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縈繞周身，她渾身別扭。

    梁今月突然就沒了去便利店的心情，正想提議往回走，耳邊傳來一道男聲，“江工你去哪兒？”

    不高不低的一聲，梁今月恰好聽見，下意識回頭往聲源處看。

    她今天為了逛街，戴了隱形眼鏡，此刻十分清楚地看見那個小半個月沒見過的人正靜靜望著她。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許許多多的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