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語紀 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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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望地想,算了,就這樣吧,他想搜身就由他搜吧,他想羞辱她解恨就讓他羞辱吧。 她已經把生活過得這么糟糕了,再糟糕一點又能怎么樣呢? 但就在她打算放棄的前一秒,她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冰冷里透著嫌惡,卻也帶著震懾力。 “差不多得了。” 段翱翔被這聲音說得罷了手,坐回到沙發上去。 許蜜語看清了,剛剛開口說話的是紀封。她看他時,他的目光也正掃向她。很短的一眼,卻看得她渾身一僵。 他好像沒有認出她。但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里面的厭煩和嫌棄毫不遮掩。好像她是個什么垃圾一樣不堪,只那么掃了她一下,都叫他的心情變得糟糕透了。 她想柯文雪說得沒有錯,這個人明明長著極好的相貌,尤其那雙眼尾上挑的眼睛。 可是那么好看的一雙眼,為什么可以有那么刻薄的眼神。 她低下頭。 “逗也不逗個機靈的,逗根木頭有意思嗎。” 她聽到紀封在對段翱翔說著,聲音里是覺得沒趣和不耐煩。 “也是,老紀你說我是不是喝懵了?跟她我較什么勁呢,灰頭土臉又老又難看的。沒意思沒意思!” 他說著沒意思,卻一臉的琢磨,他端詳了許蜜語幾眼之后又去對紀封說:“哎也不是,你說沒意思吧,其實還是有點意思的。但具體怎么有意思我又說不太出來,老紀你說這事怪不怪?” 紀封沒接段翱翔的茬。他用最后一點耐心問段翱翔:“你說你那邊的泰國客戶馬上就到,這個馬上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他說著起身要走,“我就等到這吧,你接著喝你的酒,我先回去了。” 段翱翔趕緊站起來攔他:“別啊老紀,別走啊,你看我特意為你來這組的局,再等等,行不?再等等!” 紀封堅持向外走,段翱翔趕緊站起來想跟過去攔著,卻被低頭站在沙發前的許蜜語擋住了,這一擋加上酒勁上頭猛地一暈,他居然摔了一跤。 這下不得了了,他坐在地上沖許蜜語發脾氣:“木頭樁子啊你?杵在這裝什么瞎,沒看見人都要走了嗎!” 許蜜語扭頭去看紀封的背影。她還是怔愣在原地。 段翱翔坐在地上,都快要氣急敗壞了,他沖著許蜜語,指著已經快走到房間正門口的紀封叫道:“那個誰,你快去!你去幫我留住他,留住了我今晚就既往不咎放過你!那個誰我說你擱那發什么蠢呢,去啊!” 許蜜語被“去啊”兩個字沖了下腦子,她下意識地動起來,小跑到紀封旁邊,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袖。 這是以往聶予誠不高興了,她哄他時的小動作。她輕輕拽拽聶予誠的胳膊,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然后求他:你別走好不好啊。 聶予誠多半都會消氣在她的小動作和懇求聲里,揉揉她的頭告訴她,自己剛剛也不對,不該沖她發小脾氣,以后他一定不再讓她受委屈,也不讓任何人給她受委屈。 她剛剛看到紀封向前大步地走,有一個瞬間她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聶予誠。她愣在那。然后被段翱翔的吼聲突然沖了腦子。再然后被吼聲沖了腦子的她機械反應下就做了這個小動作。 她拽住紀封的衣袖,抬起頭,透過他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她聲音都有些抖了,對他說:“你別走好不好……” 但回應她的是能讓她冷到骨頭里的嫌棄:“誰允許你碰我的?松手!” 她的眼神聚了焦。 她看清面前人是叫紀封的男人。他看向她時,像在看著什么不堪的東西一樣厭惡。 她也無限厭惡起自己。是受了外面的委屈嗎,所以又想起了聶予誠?可在決定放棄他、放棄掉和他的過往優渥生活時,就不該再懷念他、懷念他曾經給她的溫存和好日子。她怎么這么不爭氣?離了聶予誠她就活不了了嗎? 她像燙著了一樣立刻松了手,“對不起”像泛濫的洪水從她嘴里傾瀉而出。 門口響起的一串腳步聲解救了她的窘迫。 他們等待的貴客終于到了。 第13章 卑微而疲憊 等了一晚上的那位來自泰國的普拉育先生終于到了。 段翱翔迅速拉過一個人擋在自己面前,然后他從地上爬起來,飛快整理好儀容,走出去迎接來賓。 紀封沒有繼續堅持要離開,順著普拉育的到來又折返回來。 但他沒再看過許蜜語一眼,好像剛才她擅自碰他這件事讓他深惡痛絕,他要把她無視成塵埃才能抵消掉心頭惱意。 大廳里太吵鬧,段翱翔把紀封和普拉育引到了套房的會議間,三個人各自帶了一個助理。 酒店的套房管家這時已經清理好衛生間,看到又有新的賓客到來,還是異國貴賓,馬上跟上段翱翔,站在會議間門外詢問是否需要提供茶水或者酒食服務。 段翱翔把她往門外一擋,指著大客廳告訴她:“你去外面招呼。”再交代,“把剛才的那個誰叫過來,讓她趕緊過來給我伺候局兒來。” 套房管家的微笑已經訓練有素到形成了肌rou記憶,但聽了段翱翔的安排后那已經刻成模子一樣的標準笑容也還是不由僵了僵。 她叫下面樓層的服務員上來是聽自己指揮、給自己幫忙打下手的。現在倒好,全反過來了,她倒成了給那個憔悴大姐打下手的。 真不知道有錢的浪蕩子究竟是什么品味,錢多了,偏好也跟著變態起來。 套房管家帶著微僵的笑容走開了。很快許蜜語端了茶水和熱毛巾過來。 她敲門進屋,看到房間里紀封和來自泰國的客人面對面在沙發上坐著,段翱翔坐在他們中間,他們的助理都坐在他們斜后方的椅子里,后背一個比一個繃得直,蓄勢待發地等著命令似的。 段翱翔正左右逢源地當著翻譯,這邊把紀封的話翻譯成泰語告訴給泰國客人,那邊又把泰國客人咕咕嚕嚕的話轉譯給紀封聽,忙得不亦樂乎。 許蜜語意外段翱翔不是紈绔到了底,他居然還會一門小眾外語。 她逐個遞了熱毛巾,又逐個端上熱茶,服務完畢她打算退到房間門口去。 段翱翔卻叫住她。 “哎,那個誰,讓你走了嗎?”他扭頭一掃間,看到紀封因為聽到自己叫住這個服務員而微微皺起眉。那微皺的眉宇間隱著嫌棄和忍耐。 他立刻更來勁頭了,本來想刁難一下這位大姐就放她出去的。可既然她能讓紀封這么不舒服,他立刻改了主意: “那個誰,過來過來!站我旁邊來。漲點眼力見啊,隨時給我端茶遞水換毛巾,明白嗎?”看到她在能讓紀封那么難受,他還就不讓她出去了,還就讓她站在他和紀封之間的沙發空隙里了。 反正等下他們談的事,重要部分都需要用泰語,她又聽不懂,無大礙。 許蜜語看看段翱翔指定讓她站過去的位置。 就在紀封旁邊。 再快速地抬眼看了下。 那叫紀封的男人面無表情,冷冷垂著眼。 那副樣子,好像多看她一眼都會污掉他的眼睛。 她沒做什么太過格的事,只是恍神間不小心拽了他的衣袖一下。 怎么會叫他好像已經把她厭惡到骨子里去了? 她本來最近一段時間過得已經麻木起來,已經快要不在乎別人是不是討厭自己。 但紀封的厭惡態度卻擊碎掉她的麻木保護罩。她又要清醒成原來那個討好人格的自己,那個怕惹到別人生氣、怕別人不喜歡自己的許蜜語。 段翱翔在催她:“那個誰,你跟那傻站著干嗎呢?我看你們酒店要是評選最癡呆孽傻員工你肯定得第一!趕緊過來!” 許蜜語抬腳走去段翱翔和紀封之間的沙發空隙站定。 段翱翔又開始左右逢源起來,變成了段翻譯官。 他先對紀封問:“老紀,我剛才泰語說得怎么樣,流利吧?我就跟你說今晚你不用帶翻譯,我給你做翻譯足夠了!” 紀封看著他,一抬嘴角,對他笑笑道:“你都這么說了,我要還堅持帶個翻譯來,那不是打你的臉嗎。” 段翱翔順勢說:“那可不是嗎!老紀我跟你說,哥們被老爺子送泰國改造這幾年也不是瞎混的,當地話那是掌握得很溜的了。你呢,正好,在美英法德意日都游學過,就泰國沒去,我這不就正好是給你做互補項呢!” 他酒氣未散盡的臉頰上還帶著點紅,這番話一說完,不知道他是不是興奮了,臉看起來更紅了。 紀封抬起半耷著的眼皮,看著段翱翔又一笑:“巧了么這不是。” 他這笑容微綻在唇角,雖然清冷卻又有說不出的一種性感。 許蜜語站在他旁邊,有點理解段翱翔為什么對別人都很張狂,偏偏對紀封是主動巴著的。紀封他整個人像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你明知道他釋放的信號是冷冷的疏離,可偏偏又會被他這種冷冷的疏離吸引,想不顧一切沖透它、打破它,站到他身邊去。 “時間也不早了,開始談正事吧。”紀封交代了一句。 段翱翔比了個ok,隨后眼風一掃,抬眼看向許蜜語:“我的茶涼了。” 許蜜語連忙彎腰給他換熱茶。 段翱翔也沒再多逗他,轉過去跟普拉育嘰里哇啦了一大氣。 許蜜語給段翱翔換完熱茶,也起身去給普拉育換了。 換完普拉育的,她遲疑了一下要不要給紀封的茶也換掉。畢竟他那么嫌棄她,她現在連走過去履行基本服務的尺度都有點拿捏不好,怕變成是湊過去討人沒趣。 但紀封身后的那個助理給了她明確指示,他向她打手勢:過來,麻煩把紀總的冷茶也換掉。 她像一個被從迷途中解救出來的人,立刻走過去換熱茶。 可能是太緊張了,緊張自己會不會做不好事情而被人更加討厭。于是她真的沒做好事情,她好不容易把茶倒好之后手腕一沉就把茶杯給碰歪了,茶水和茶葉順著沙發旁的小茶幾成道地流到地上,把地毯洇濕了一片。 許蜜語連忙小聲說著對不起,半跪下去清理亂攤子。 她不用抬頭也好像能看到,紀封如果看了她,那眼神該有多嫌惡。 段翱翔和普拉育的嘰里哇啦停頓下來,他轉頭想告訴紀封普拉育剛剛說了什么,一錯眼神間他看到許蜜語跪在地上擦著地毯上的濕茶漬和清理茶葉,不禁嘖嘖出聲:“還真是夠笨的!” 許蜜語飛快清理好殘局,老老實實站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段翱翔對紀封說:“老紀,剛才我幫你跟這泰國老哥確定過了,他是真心誠意想把他名下在泰國的物業賣掉套現,如果你這邊也是真心誠意想收這筆物業,那他就不再聯系別的買家了。” 紀封挑挑眉,提出想看看普拉育的物業清單和物業估值。 段翱翔開始嘰里咕嚕地在紀封和普拉育之間來回傳話。 三個人聊了好一會兒,紀封告訴段翱翔:“你跟普拉育先生說,他的物業我決定收了。” 段翱翔立刻把這話翻譯給普拉育。 然后他又轉回頭對紀封說:“老紀,普拉育老哥說,那這事就這么定了,回頭他把物業的書面資料發過來,等你確認過之后,找個時間大家再像今天這樣見個面,敲定一下交易價格,你覺得怎么樣?” 紀封點頭說可以。 段翱翔轉去和普拉育嘰里哇啦地轉達紀封的態度。 他說了好長一串話,說完和普拉育相視一笑。許蜜語抬頭去看了他們一眼。 隨后普拉育站起來用泰國禮儀對紀封行禮,表示初步達成合作意向的高興。 她又轉去看了眼段翱翔,他轉回頭看著紀封,正躍躍欲試等著紀封的夸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