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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明月(雙重生) 第22節(jié)

    王大伴如此也沒有放下心,等到了乾清宮的門口想了想先讓鸞車停在了偏殿。他恭聲對著鸞車里的姜昭說道,“郡主, 陛下還未下早朝,咱家覺得您可先到偏殿休息一會兒, 陛下往里面又添了幾件珍寶, 郡主看到了必然歡喜。”

    乾清宮的偏殿是姜昭從小到大居住的地方, 可以說姜昭對那里比公主府都要熟悉。她懨懨地點頭,聽到偏殿里放了珍寶反應也不大。

    王大伴見此心中一個咯噔,暗道等到陛下下朝一定提前稟報郡主的情況。

    姜昭慢吞吞地進了乾清宮的偏殿,目的明確地直撲軟榻而去,軟榻上鋪著厚厚的云錦,旁邊擺放著寶石做成的走馬燈,她窩在上面,像是一只懶洋洋的貓,淺色的眼睛也像極了貓瞳。

    就這么等著舅舅下朝吧,姜昭將手中握著的小老虎放在了走馬燈的上面,嗅著殿中熟悉的氣味半闔上眼皮。

    可是她等啊等啊,昨夜做夢耗費的精力補回來了一些,舅舅還沒有過來偏殿。

    姜昭想了想從軟榻上爬了下來,這個時辰舅舅當是已經(jīng)下朝了,她還是自己去正殿見他吧。比起心中藏著的要命事,姜昭覺得被舅舅取笑也不是大事了。

    反正她了解舅舅,他肯定會問起自己和陸表兄的事情。等下就說,她不過是、是貪圖陸表兄的清俊皮相,現(xiàn)下已經(jīng)厭倦了他,送了座宅子后兩人已經(jīng)兩清了。

    然而剛走進乾清宮的正殿,姜昭還未讓人通報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頎長的熟悉身影,想好的說辭忘記的一干二凈。

    她微微張著粉唇,不明白為何會在乾清宮的正殿看到陸表兄。而且,陸表兄旁邊的那人她也熟悉,簡知鴻和陸表兄一起覲見舅舅嗎?可陸表兄不該是進入翰林院嗎?不對,就算進到翰林院也是明日開始……

    她停下腳步,滿心地疑惑。

    乾清宮的正殿中,機靈的小太監(jiān)頗有眼色地在景安帝跟前小聲稟報,景安帝神色一暖,伸手讓底下的二人暫停討論。他深深看了一眼垂眸不語的狀元郎陸照,吩咐道,“盤奴來了,讓她進來。”

    陸照不知盤奴指的是誰沒有絲毫反應,簡知鴻卻揚唇一笑,往殿門口看去。

    姜昭抿了抿唇,進入內(nèi)殿下意識站在了簡知鴻的一側,沒有看另一處的年輕郎君,“舅舅,你們在說要緊事,要不要我避一避。”

    景安帝挑眉,毫不避諱將朝政大事透露給她,“只是邊防衛(wèi)貪污瞞報一事,盤奴聽聽無妨。”

    盤奴是陛下對明月郡主的稱呼?盤奴,盤奴,陸照暗暗咀嚼這兩個字,心頭一軟,驚訝于景安帝對小郡主的寬和。

    耳中傳入女子軟軟的應聲,陸照忍不住抬了下眸,自從那日她提早離去他還未看過她一眼。

    對面,小郡主和玄冥司的簡指揮使站在一處,他看過去,一高一矮,分外和諧默契,微微蹙眉。這一刻,陸照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些畫面,他垂在袖中的手指猛然攥在一起。

    “聽那老貨說盤奴昨夜未休息好,眼下看著是歇好了。來,到舅舅身邊坐。”景安帝讓人在龍案旁加了個一看就很舒適的小榻,自然地讓姜昭坐在那里。

    “好了,陸卿和簡卿繼續(xù)。”

    殿中繼續(xù)響起了兩人的稟報聲,顯然從昨日便已經(jīng)討論過了。

    姜昭安靜地坐著,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后趁舅舅不注意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著大紅色官袍的男子,聽他不急不慢地說起針對邊防衛(wèi)的對策,慢慢失了神。

    她再說自己只是看中陸表兄的皮相,舅舅還會信嗎?

    “陛下決意整頓海防開放海禁,此次處理邊防衛(wèi)貪污瞞報需重放,震懾朝堂內(nèi)外。”

    “但若要保政策長遠,也不可趕盡殺絕,故而可行有拿有放,恩威并濟之策。”

    青年的聲音像是玉石相擊又像是流水孱孱,不知不覺,姜昭聽得有些呆了,就連簡知鴻難得擔憂的眼神也沒發(fā)現(xiàn)。

    “嗯,卿等所言有理,如此便按照你們說的辦吧。凡所查到之人,無論身份無論官職一應羈押,后續(xù)所謂施恩朕自會考量。”景安帝一錘定音,讓簡知鴻陸照二人退下辦事。

    他敏銳感覺到了今日盤奴的異樣,處理政務的心思就淡了一些。

    二人應聲而退,轉身的時候都裝作不經(jīng)意地往枯坐的少女處看了一眼。

    尤其是陸照,眸光深邃,他突然記起來上輩子邊防衛(wèi)貪污瞞報一事敗露后,朝廷查出參與其中最多的是承恩侯李氏一族,而李氏正是李太后的娘家。

    他還回憶起了抄家安國公府時圣旨中的一樁罪名,勾結罪臣李氏……

    “狀元郎見過明月郡主?”出了乾清宮,簡知鴻狀似無意地開口詢問。

    陸照反應過來,頷首道,“初入安國公府時,照有幸見過郡主一面。”

    簡知鴻摸摸下巴,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然后下一秒他就聽到陸照輕描淡寫地反問,“陸某也有一個疑問想要簡指揮使解答,不知兩次和指揮使走在一起的面具少年是誰,昨日陸某去玄冥司也并未見到。”

    ……

    乾清宮中剩下舅甥兩人,景安帝長長嘆了一口氣,看向無精打采的盤奴,“舅舅又不是怪罪你行為出格,你若喜歡那陸照盡管喜歡便是。”

    大不了他親自賜婚,或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不知道此事。

    姜昭搖搖頭,雖然心中的失落的確有一分是因為陸表兄,但一切和陸表兄無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看向一直疼愛自己的舅舅,一字一句地道,“舅舅,當年崔氏宮變的事情,您就沒有別的懷疑嗎?”

    她私下看過玄冥司的卷宗,發(fā)現(xiàn)浸泡毒素的湯匙是崔氏提供的不假,可那時舅舅對崔太后已經(jīng)有了防備,崔氏的人根本挨不到帝王近側,能將湯匙放進宮宴里面的人走的是外祖母的門道。當時因為中毒的是她,外祖母的親孫女,此事才輕飄飄地掩蓋過去。

    景安帝萬萬沒想到她開口便是崔氏謀逆,威嚴的深目一凝,忽然大步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腦袋,“朕是皇帝,天下之事宮中之事朕豈會不知。盤奴,崔氏已成過眼云煙,不要再想了。”

    慧極必傷,景安帝倒希望自己養(yǎng)大的外甥女能笨一些,不要那么敏銳那么聰明。

    “外祖母參與了崔氏謀劃,父親母親也都參與了對不對?”姜昭急急地問出口,眼神帶著想知道的懇切。

    “朕也只是懷疑,那個放湯匙的宮女雖然與你外祖母有關,但也不能證實就是她指使的。”景安帝眼神晦暗,若不是懷疑李太后端敏他們,他也不會將盤奴留在自己身邊撫養(yǎng)。

    一開始,他確實想通過盤奴體內(nèi)的毒素查出李太后和此事的關聯(lián),后來,那么一大點的小嬰兒呼吸都快沒了,被他喂養(yǎng)活了下來,安靜可愛還會撒嬌,景安帝的一顆冷硬的心徹底化成了一汪水。

    他因生母是宮女自幼被欺負排擠,投注到盤奴身上,便希望她享有世上的一切尊榮富貴,收拾安國公府和端敏的心思也就淡了。

    “舅舅,父親抓到一個人,是一名姓劉的女子,據(jù)說和崔家有關。”姜昭悶悶地開口說出此事,她猜到舅舅不再查下去有自己的原因。

    聞言,景安帝瞇了瞇眸子,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簡知鴻呈給他的名單中三成是李氏族人,這只會是一種巧合嗎?

    “盤奴,崔家一事過了那么久人也死光了不急。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海禁,打了幾年的漠北,國庫空虛不能拖下去了。往事不可追,再者舅舅正準備解了長信宮的幽禁。”

    他這么意味深長的一說,姜昭瞪大眼睛,精神氣一下子回來了七成,“舅舅真要解了皇后娘娘的幽禁?那高貴妃和太子不得氣死了。”

    “不成器的東西再是雕琢也是個廢物。”景安帝嗤笑了一句,姜昭識趣地閉上嘴巴,只眼睛滴溜溜地轉。

    不成器的東西--------------/依一y?華/明顯指的是太子,舅舅的意思是要轉而扶持靖王?

    “陛下,靖王殿下求見。”正當姜昭想著靖王的時候,內(nèi)監(jiān)突然進來稟報。

    景安帝傳靖王進來,同時用眼神示意姜昭回她的偏殿去。顯然有些事情,景安帝要和靖王單獨說。

    心口的大石移走了一半,姜昭的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她清楚舅舅要用崔皇后和珩表兄,眼下就不會翻出崔氏當初的事,她的顧慮就可以放一放。

    “咳,舅舅,陸表兄的事情您就當做不知道吧。”還能拖些時候不去想那些腌臜事,姜昭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跑開的時候哼哼唧唧留下了一句話。

    景安帝瞪了她一眼,笑罵了一聲促狹鬼。

    靖王進殿的時候剛好與匆匆跑走的姜昭擦肩而過,站定看著她背影消失不見才又往里走。

    “父皇,兒臣不想成婚,選妃一事暫且作罷。”靖王低低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到宮婢耳中……

    作者有話說:

    姜昭:送宅子兩清是我瞎想的呀!沒有說出口。

    陸照:那么精準地站到簡知鴻身邊,玄冥司的少年可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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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你比太子年長, 太子已有妻妾成群,你卻連一位正妃都無。魏珩,你的婚事不能再拖。”景安帝一臉漠然, 回絕了靖王的請求。

    靖王還要再次回拒選妃,景安帝卻轉身回了御座。靖王抿直了唇,固執(zhí)地不吭聲。

    “你的婚事朕打算交給你的母后來辦,魏珩,你清楚朕的意思。”御座上傳來景安帝居高臨下的聲音, 靖王高大的身體瞬間僵住。

    “你若拒了選妃一事, 長信宮的宮門不知道還要再關上多久。如何權衡,你現(xiàn)在就告訴朕。”

    魏珩咬緊牙根, 沉默了許久終究在牙縫中迸出了兩個字, “選妃。”

    景安帝聞言,目光森冷地看向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大面容也相似的兒子,出言警告, “既然你要選靖王妃,小心思就給朕全都收起來。下一次盤奴進宮的時候朕不想聽到你也進宮的消息。”

    靖王猛然仰頭, 看向坐在高處的父親, 一雙眼睛微微發(fā)赤。

    上一次父皇將昭昭送回公主府的時候也是這樣警告他, 可是,為何?為何他就不能擁有……

    景安帝卻再不看他,寒著臉揮手讓他退下,腦海中浮現(xiàn)出姜昭八歲時他偶然看到的那一幕。安靜的偏殿中, 已經(jīng)長成的少年面無表情地將手掌覆在小盤奴的臉上扼住她的鼻息,眸光帶著深深的憎惡。

    即便后來他很快倉惶地收回手掌, 可景安帝已經(jīng)認定靖王對盤奴有殺心, 從此有意地減少了兩人相處的機會。

    想想一個幾歲的幼童驟逢大變從天上跌到泥里, 怎么會不恨?他恨周圍的所有人,他恨撫養(yǎng)他不盡心的李太后,他更恨扭轉了宮變的關鍵姜昭。哪怕后來有更多的愛意生出,可終歸恨意蒙蔽過他的雙眼,在他的心里留下了痕跡。

    景安帝暗暗想,盤奴還是聰明的,喜歡上了干凈文雅的陸照,簡簡單單地,永遠不必想太多顧慮太多。

    提起來陸照,才華確實不錯,手段也老練地不像是剛接觸政事的臣子。

    ***

    陸照從宮中出來,又去了玄冥司一趟,過了午時才帶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陸十回去梧桐巷的宅子。

    陸十連著兩日被放在玄冥司,一句話都不敢說,回到了梧桐巷的宅子才恢復過來,利落地割了幾把草去喂已經(jīng)餓壞了的兔子。

    “郎君,它們都快要把草繩啃斷了。”陸十驚呼幾只小嫩兔的牙齒鋒利。

    陸照瞇著黑眸看著雪白的小兔子,慢慢勾起唇輕笑了一聲,“兔子急了連人都能咬傷,萬萬不能小瞧了任何一只小兔子。”

    思及乾清宮門口簡指揮使眸光中一閃而過的冷厲,陸照的猜想逐漸成型,長久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怪不得春闈那日少年獨獨站在他的號房外面靜看;怪不得陛下根本不避諱將朝政告訴她;怪不得上輩子她病逝后再無聽過月使的傳聞。

    明月郡主,月使,陛下獨一無二的信任與寵愛,真相呼之欲出。

    陸照倒不是很驚訝小郡主和兇名在外的玄冥司暗有關聯(lián),他只是忽然有些憐惜小郡主的處境。可能加入到玄冥司當中是她主動向陛下請纓,她也曾害怕曾惶恐過遠盛于他人的恩寵吧,所以迫切地想要付出想要證明。

    年少的陸照在同秉性柔弱的母親相依為命時,面對他人的好意也是如此。一點的善心他必百倍報之,唯恐有朝一日他除了母親的關愛一無所有。

    “咦?郎君,這里有一封書信。”陸十喂完了兔子收拾庭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塊石頭壓在了窗欞上,石頭下面赫然是一張信箋。

    陸照接過去打開飛快地掃了一眼,淡淡道,“是玄冥司的人留下的,說是昨日安國公府的人上門又離去了。該是姨母派過來的人。”

    陸十哼哼,“沒想到三夫人終究還是找到了我們的住所。”當初辭別的時候,三房的人壓根都沒問過他們要搬到哪里。

    “既然她派人來了,明日去過吏部報到后我們?nèi)グ菀娨棠浮!标懻杖粲兴嫉厥掌鹦殴{,決定親自上門。安國公府之所以被認為勾結李氏參與到邊防衛(wèi)一事中,源頭還真的在他的姨母陳氏身上。

    姨母為姜晚擇婿,選來選去看中了臨川郭家的郎君。婚事上輩子姨母親口炫耀了不止一次,她卻不知道清名在外的臨川郭氏養(yǎng)出一個五毒俱全的郭二郎。

    那時,東海縣令的女兒被人救出,奄奄一息爆出邊防衛(wèi)貪污瞞報,指認郭二郎侮辱她欲殺她滅口。無奈大半證據(jù)被毀,李氏獲罪,郭二卻成功逃脫,直到后來陛下清算安國公府他才一同獲罪。

    然而這輩子邊防衛(wèi)的亂象被早早爆出,玄冥司的人甚至掌握了關鍵的證據(jù)。陸照相信,簡知鴻不會讓郭二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