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看得很緩慢，手指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太宰適時插了句嘴：“是不是燈光太暗了，需要我調亮點嗎？”

    “不用。”是仿佛要殺人的聲音。

    “那好吧。”太宰聳肩，卻一不小拉扯到了韌帶，一陣酸痛感蔓延上來，不由得“嘶”了一聲。他保持這個坐姿太久了，又經常低頭看文件，還不怎么運動放松，肌rou僵硬，韌帶也不太行了。他可能是整個橫濱最宅的人了。

    往常，都會有個人來監督他。

    太宰先生要小心腰間椎盤突出。

    太宰先生，燈光太暗了，調亮一些吧，對眼睛好。

    太宰先生，活動一下肩膀吧，不耽擱時間的。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工作。

    銀的長相很溫柔，聲音也很軟，語調卻很平淡，平淡到幾乎聽不出來這些話里面有關心的意味，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她是貧民窟出身，黑手黨長大，又是太宰首領的秘書，什么世面都見過了，練就了一副萬事不在意的漠然氣質。

    冷冷地關心著他的銀，還挺可愛的。太宰揉著自己的肩膀，神游天外。

    銀是個好女孩，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局的。

    “啪。”

    紙張被重重甩在地上的聲音。

    “太宰君，你……”

    紅葉的臉色糾結至極。

    “這種事情妾身是不會答應的。”

    太宰從神游中清醒，手指從肩膀上挪到了心口，又放在了下巴下面撐著。

    “哦？紅葉大姐，我要做的事情，可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利刃出鞘，傘中劍把文件釘在了地上，劍刃深入地板。

    “太宰君，這件事情，你想過妾身嗎？你想過港口Mafia嗎？你想過橫濱嗎？”紅葉緊緊攥著手中的劍，不復優雅，“你，想過你自己嗎？”

    太宰微笑著接受了紅葉的質問。

    “紅葉大姐，這些我自然都是考慮過的，我決心已定，不必勸了。不管大姐你答應不答應，這件事情我都是要做的。”

    他看向被黑幕遮住的窗，目光悠遠。

    “我也想要所有人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而死亡對我來說就是完美。”

    紅葉深深地看著他：“太宰君，為什么？”

    太宰露出一個輕快的笑，語氣忽然調皮：“紅葉大姐，那本書，在我手上哦。”

    紅葉臉色劇變，下意識看了看四周有沒有人。她緊緊皺著眉，無聲斥責著太宰，不應該如此冒失地將這種事情說出來。這無關信任，只是謹慎。

    “所以一定要那樣收尾才行啊……”

    紅葉凝視著他。

    “我死后，風波不會結束，港口Mafia由中也接管。但蛞蝓的腦子充滿了暴力，這么多年也沒多少成長。港口Mafia，需要紅葉姐多多看顧了。具體的事情，我想文件上已經寫得很清楚了，紅葉姐的話，一定可以解決的。紅葉大姐，你不會拒絕我的吧？”

    “你......”

    “紅葉大姐，你也想要大家都得到美好的結局吧。銀那樣的姑娘，留在港口Mafia真的可惜了。”太宰打起了感情牌。

    紅葉也算是看著銀長大的人之一，她作為長輩可以說是特別喜愛銀了，教了她許多暗殺的技術自保。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還懷疑太宰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否則為什么獨獨撿了個幼女回來。

    知道銀是貧民窟撿來的孤兒，紅葉就帶著她見識更美好的生活，把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一起品茶一起烘焙。

    “銀，女孩子要自愛，要漂漂亮亮的，也要有保護自己的本領。”

    銀的化妝技術也是紅葉姐教的。

    直到現在，紅葉每年還會給銀送一些衣服首飾。

    紅葉一開始確實想要帶銀走，但銀非常堅決地要留在太宰身邊幫助太宰，她尊重銀的決定。

    還有鏡花。夜叉白雪，金色夜叉，多么相似的異能力。紅葉在鏡花身上看見了自己，相似又不盡相同的悲劇。

    但小鏡花至少遇見了敦，一個真正溫柔的人。紅葉曾經也很擔心鏡花會為了這一點溫柔飛蛾撲火，擔心那個白毛小子不懷好意。

    好在敦應該是真心在意鏡花，雖然并沒有達到愛情的程度。至少值得托付就夠了。

    銀和鏡花，都比她來得幸福一些，雖然同樣是黑暗中的花朵，但她們兩個都找到了自己生命里的一束光，并且牢牢地抓住了。

    光也沒有將她們灼傷，也沒有放棄她們。

    “太宰君，妾身答應你了。”半響，紅葉才慢慢說出這句話，話里夾雜著嘆息。

    銀，鏡花，敦，中也，還有......太宰，這些孩子，都已經長大了啊。

    太宰的表情閃亮起來：“我就知道紅葉姐一定會答應的！那么一切都要靠......唔！”

    紅葉忽然欺身靠近，一把將太宰抱住。

    “那么太宰君，你呢？”要將大家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嗎？

    她眼里似乎含著淚。

    紅葉以前覺得太宰已經長大了，現在看來，或許還沒有。太宰治永遠都像個小孩子一樣。其實紅葉自己也是頭腦一熱，誰會把港口Mafia首領當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孩子看待呢？可看了那份計劃書后，紅葉就覺得心中有一份情感需要發泄，不發泄出來，她一輩子都會后悔的。

    太宰完全，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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