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陸晏的話音落下, 在場的人全愣住了。

    尤其是離他最近的許今今，她仰起臉，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臉頰, 她懵了懵問他：“你剛剛……說什么？”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發生幻聽了, 剛剛她好像聽到“讓她抱一下”。

    陸晏低頭讓兩人的距離更近了一些, 視線輕輕掃過她臉, “我說讓你……”

    “陸……”

    一聲殷切的聲音打斷他了的話。

    陸晏抬眼越過許今今頭頂，斜斜地掃了不遠處一眼。

    正朝這邊跑著過來的李特助被這一眼嚇得倒吸一口涼氣，他馬上話鋒一轉, “路這么窄，大家走著可得小心啊。”

    他來到陸晏旁邊, 看到他襯衫上的血跡用手捂住嘴聲音都顫起來, “你流了好多血啊, 這得多大的傷口啊, ”

    李特助后面跟著救護車, 他對著身后喊著：“醫生護士，這邊有人受傷了, 麻煩快幫他止血。”

    跟在他身后的醫生急匆匆地跑過來, 看到陸晏身上的血跡馬上對身邊的護士說：“先給病人包扎傷口止血。”

    耳邊紛雜的腳步聲讓許今今回神，她握著盲杖腳后退了一步，想給醫護人員閃開位置。

    但剛退后一步,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她愣了下剛要開口，就聽到周淵在叫她。

    “今今。”

    周淵來到許今今身邊, 視線落在被修長手指嚴絲合縫握著的纖白的手腕上, 他唇抿了抿看向陸晏，“剛剛多虧你救了今今, 多謝了，你放心，醫藥費和后續的休養，都由我來負責。”

    他說完，發現那位鄰居不但沒回應，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一旁的許今今蹙眉，感覺周淵感謝的話聽起來有些別扭，她臉朝向陸晏的方向問道：“你傷的是不是很重？”

    “不重，別擔心。”

    聽到陸晏輕描淡寫的語氣，許今今稍稍松下一口氣。

    陸晏身上的襯衫被醫護人員從領口剪開，在脖頸位置上有一寸來長的傷口，血正汩汩的往外冒著。

    護士正在給他做簡單的止血包扎。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周淵一眼。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

    很快，周淵就下意識躲開視線。

    他看向許今今溫聲道：“今今，別影響你鄰居包扎，你來我這邊。”

    許今今反應過來，她手掙了一下，還沒開口人就被拉了下，又站回到了剛剛的位置。

    陸晏朝周淵扯了下唇角，垂眼望著許今今身上，他手從她手腕處滑下來，將她的手完全包在掌心里。

    “你陪著我。”

    溫和的嗓音落入許今今耳中，她抬頭嘴唇動了動剛想說什么，聲音再次傳來。

    “我現在很疼。”

    “好，我陪著你去醫院。”許今今聞言，手沒有再掙開。

    人家是為了你受傷的，你陪著去醫院很應該，只是……只是他為什么要拉住自己的手呢？

    她眨了下眼睛，難道真是太疼了？

    一旁的李特助望著臉色如常的陸晏在心里嘖了聲：“流那么多血也不見你眼睛眨一下，現在倒知道說疼了，還不是為了套路人家。”

    周淵望著兩人交握著更緊的手，溫潤的臉上隱隱透著不悅，他抿了下唇開口：“今今，我陪你一起去醫院。”

    許今今：“不用了，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你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我再聯系你。”

    周淵還想說什么，耳邊傳來醫護人員聲音。

    “麻煩讓一下，病人要上救護車。”

    他向后退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許今今在自己面前走過，被人拉上了救護車。

    他視線定格在那道挺撥的背影上，唇抿了抿不等收回視線，就看著那個背影緩緩轉身，然后朝他這邊看過來。

    目光相撞。

    他看到鏡片下的眼睛突地一瞇，滿眼盡是鋒利，他怔了下目光再次躲閃開。

    腦中突然閃過他問許今今，隔壁鄰居人怎么樣，她是這么回答的，“他是一個很溫和斯文的人。”

    聯想到剛剛的目光，他唇抿緊，很確定一點，這人和溫和斯文沒有半分關系。

    —

    醫院急診病房。

    季淮做了檢查，他身上只有皮外傷，醫生讓他輸完液觀察一下就可以離開。

    他望著收費單上的金額，手指捏緊在收費單邊緣留下幾道褶皺，他看向站在病床前的許今今，“我沒事，不想輸液。”

    說完就從病床上起來。

    許今今攔住他，“怎么沒事，醫生說你口腔身上有外傷，要輸液消一下炎。”

    季淮唇抿緊，“我沒錢”幾個字剛要說出來，就聽到病房外傳來聲音。

    “錢我已經交了，小朋友你就乖乖輸液。”

    李特助從門外進來。

    季淮看向他，當看清是誰時，他愣了下問：“你交了？”

    李特助點點頭，“嗯，已經交了，護士馬上就過來給你輸液了。”

    短暫的沉默后，許今今朝著李特助方向，“叔叔，他是我學生，待會我把錢轉給你。”

    這句“叔叔”讓李特助愣了下，意識到在叫自己后，他摸了下最近被面膜滋潤過的臉在心里安慰自己。

    許小姐看不見，不能怪她。

    “爺爺，你能不能把輸液費退了。”

    李特助摸著臉的手一僵，眼淚差點流出來，他咬了下牙說：“不能，大孫子，我就想讓你輸液。”

    這小孩兒怎么那么討厭，他真有那么老嗎？

    季淮猶豫了一下開口，“那我以后還你錢，謝謝爺爺。”

    李特助看著他欲言又止。

    季淮看出他好像想對自己說什么，就問道：“爺爺，你想對我說什么？”

    李特助的心被這一聲聲“爺爺”扎成了窟窿，他嘴唇抖了抖，“你這孩子能不能別那么有禮貌。”

    季淮有些懵，“為什么？爺爺。”

    李特助一言難盡地看著他，無語凝噎。

    許今今握著盲杖朝向病房門口的方向，問道：“晏恒包扎好了嗎？他……不嚴重吧？”

    她看不見，剛剛季淮和她講，當時在棍子落下那刻，是他用身體擋住她，季淮說那些人在棍子上加了鐵片，鐵片邊緣在他后頸位置割開一道很長的傷口，說他流了很多血。

    他是因為自己才受了這么嚴重的傷。

    想到這些她心里越發的愧疚。

    “不嚴重，血已經止住了，縫了三針，也打了破傷風，已經沒什么事了。”

    李特助如實回答。

    許今今想了下問：“叔叔，需要我照顧他嗎？需要的話……”

    李特助看著她失焦的雙眼，馬上拒絕，“不用了，你好好休息，我照顧他就……”

    “咳……”

    一聲重重的“咳”聲在李特助身后響起，警覺如他，他感覺這聲“咳”有深意，他馬上轉過身，然后挨了一記眼刀。

    他愣了下，沒感覺自己有說錯話啊。

    “好疼。”

    陸晏走進病房，聲音有些啞。

    許今今聞言馬上問道：“還是很疼嗎？”

    “嗯，很疼。”

    陸晏在她面前站定，他神色如常，只是發出的聲音透著明顯的啞意。

    許今今臉朝向他問：“那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我照顧他……”

    李特助剛說幾個字，就被陸晏輕飄飄地掃了一眼，他抖了一下終于悟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照顧他不行，許小姐，得靠你幫我照顧了。”

    許今今馬上應道：“好，雖然我眼睛看不見，但我會盡力照顧好他的，你放心叔叔。”

    說完她轉頭朝著季淮的方向，“我晚上照顧你們兩個。”

    季淮應了聲“好”。

    陸晏抬眼看了眼季淮頭頂的燈，燈光很柔和，他瞇了瞇眼睇了李特助一眼，“病房的燈光太亮了。”

    李特助望著房燈的普通白熾燈有些莫名道：“還好啊，哪里亮了？”

    突然身上一涼，他馬上就開始頭腦風暴，目光順著房頂樓下來，當看到燈下方的季淮時，“叮”的一聲，他又悟了，朝季淮走過去。

    “小朋友，我帶你去另外的病房。”

    季淮遲疑道：“為什么？我在這里挺好的。”

    李特助笑瞇瞇地拉他站起來，“爺爺看你這孩子實在喜歡，想讓你休息好，還想和你單獨說說話。”

    季淮，“這邊不能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