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一時間, 客廳里只剩下楊心躍“況嗤況嗤”的吃瓜聲, 她吃得飛快,一塊西瓜幾口就吃得露青皮。鐘可剛剛切了一顆足有八斤的大西瓜,楊心躍一個人就吃掉一半。 她吐籽的時候活像個“豌豆射手”, 噗噗噗噗的把籽吐進垃圾桶里。 只是有一粒西瓜籽沒有吐干凈,黏在了她的嘴角上, 鐘可見她一副傻樣,無奈的嘆了口氣, 右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扭”了過來。 “你啊,笨死了。”說著, 鐘可拿著紙巾的左手輕輕貼了上去, 幫她擦掉嘴角的西瓜籽。 楊心躍睫毛抖了抖, 眼睛半合攏著, 乖乖任他擦。 小嘴擦干凈, 轉眼又是一個干凈漂亮的大姑娘。 楊心躍看看手里剩下的半塊西瓜,問他:“……那我能繼續吃了嗎?” 鐘可提醒她:“你少吃點,咱們在人家家里做客呢。白芊都沒吃, 你吃得這么歡。” 在對面當了半天電燈泡的白芊,“噗嗤”一聲笑了。 見兩人同時扭過頭來看她, 白芊趕忙擺擺手,說:“沒事沒事,心躍想吃就吃吧,一個西瓜,吃不窮我家的。” 說著,她“以身作則”,干脆拿起一塊西瓜送到嘴邊,大口咬下去,又甜又多汁的果rou在嘴巴里爆開,一口便甜到了心里。 有了吃西瓜這件事作為緩沖話題,三個人之間的氣氛終于沒那么尷尬了。 白芊手里捧著西瓜,埋頭專心啃了幾口,忽然又停下來,直起身子看著對面的二人。 “這段時間謝謝你們一直惦記著我,又是幫我送試卷、又是幫我送筆記……說實話,最開始抑郁癥爆發那陣子,我確實動過心思,想干脆休學算了。我根本不可能走上考場,我就是一個已經點燃的□□,上次是炸了自己,下次說不定就要炸飛別人。 “結果那天從醫院回來后,我看到樓下的快遞室里有你們送過來的東西,試卷、筆記、手寫信,還有袁筱給我畫的一幅畫,畫上咱們幾個站在一起,穿著學士服,笑的特別開心。 “我當時抱著東西想了整個晚上。我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你們在一起,一起參加高考,一起踏入大學校園,一起畢業,踏入社會。 “我不想和你們分開。即使泥潭已經淹沒了我的腳,但是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伸出手,把我從漩渦里拽出來的。” 白芊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她沒有流淚,也沒有激動,像是在敘述窗外天氣一樣,淡淡的把這短時間的心理波動講述出來。 她講到一年前,她剛確診抑郁癥時,一直在想“不如死了好了”;她說她報考寄宿制的復讀學校,本意是為了甩開母親的看護,可又不忍心看mama為她提心吊膽;她又講到自己“偶像包袱”太重,每天需要吃的藥物都提前放進維生素瓶里,在宿舍偷偷吃……“對不起,這么久以來,我隱瞞了你們這么多事情。”白芊低頭看著手上被她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西瓜汁淌了滿手,很是黏膩。“白芊,你不需要道歉的!”楊心躍趕忙搖搖頭,自責地說,“在知道你的病情后,我查了一些資料,也回憶起咱們在一起時,你說過的很多話。我這才意識到,其實有好幾次,你都在向我們‘求救’,可是你每次把煩惱展露出來時,我們都粗心的沒有捕捉到你的信號。” 她直接握住了白芊冰涼的小手,兩雙同樣被西瓜汁弄臟的手上下交疊。 鐘可坐直了身子,悠悠道:“你是我們的朋友,從開始到現在再到未來,你都是。很多人都被抑郁癥擊倒了,而你重新站起來,還選擇繼續往前走,真的很了不起。” 接觸到兩人誠摯的目光,白芊心頭最后一層薄冰終于被敲碎,消散在陽光之下。 “謝謝你們。”白芊哽咽著,卻又強忍住淚水——若把其他人的內心世界里的負面想法比喻為一彎潺潺流淌的小河,那么抑郁癥患者的內心世界里,負面情緒就是突然暴漲的洪水,稍不留神,就會沖垮這個世界。而她要做的,就是在心里筑起一座大壩,調節它、壓制它,直至最后打敗它。 她早已答應過自己,積極看病,努力應對,不再流淚。 世界上美好的東西那么多,她就算要哭,眼淚也要留到幸福的時候。 三個人慢慢聊著天,白芊在家里休養了一個月,一直沒有見外人,對班里發生的大事小情很好奇。 楊心躍說:“其實有不少同學在關心你,高考就剩下不到一個月了,你若是恢復的還不錯,要不要回來?” “還是不了。”白芊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我只要一想起之前在課堂上突然發作,就恨不得消失在地縫里。現在回去,不過是給同學們徒增話題。而且抑郁癥這種病,就算你們幾個覺得無所謂,其他人肯定會有些別扭,我不想看到大家小心翼翼地對待我,那樣我會覺得自己像塊玻璃。” 鐘可也贊同她在家復習:“那也好,反正該復習的內容,老師已經給咱們復習完了。最后這段時間就是做卷子、講卷子,你安心在家背書就好,而且有白阿姨和你作伴,兩個人一起復習,事半功倍。” “那個……”白芊頗有些尷尬,“你們知道她是我mama之后,不覺得別扭嗎?” “有什么別扭的?”鐘可說,“我還記得白阿姨在入學第一天的自我介紹,她說她參加過二十多年前的高考,明明考中了,可是因為家境貧困沒能繼續讀書,所以才想在退休后再去追夢。我知道她說這些話,是為了掩蓋她和你的關系,但我相信這些話也不是全然的假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