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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60節(jié)

    鐘妙抓著杯子疑道:“不興對劍修職業(yè)歧視的啊,莫非你看上哪個想金屋藏嬌了?沒事,咱們什么關系,喝完這壺就動手!”

    陸和鈴嘆了口氣:“你真是……我只是想著,到底也有百余年沒見你。”

    她從前就知道自己好友是個犟脾氣,有時會想讓她嘗嘗苦頭改改性子,真到了關頭,又忍不住掃清阻礙怕她傷心。

    誰成想偷偷護著這么些年,到頭來還是一個沒看住。

    鐘妙一聽她提這個當即縮了脖子,陸和鈴卻沒打算罵她。

    “既然回來了,可什么想做的沒有?”

    說到這個鐘妙來勁了:“有呀!我打算去十萬大山看看,要是還有什么害人精怪干脆一道除去!最近不是說魔修動靜很大?我也想去看看……”

    她的聲音在陸和鈴的注視中越來越小。

    “誰問你這個?我是說你自己,你自己有什么想做的沒有?”陸和鈴懶得同她兜圈子,“不說別的,你和你徒弟到底怎么回事?”

    鐘妙的聲音更小了。

    “我不知道,”她扯著劍上的穗穗,“我們劍修搞不懂這種彎彎繞繞呀。”

    陸和鈴壓根不信:“少拿這話來糊弄我,從前也不是沒人追求你黏著你,那時候你不是知道得很嗎?當初直接把人丟出去的是誰?現(xiàn)在倒說起‘我不知道’了。”

    鐘妙端起酒遮住臉,忽然被陸和鈴極溫和地摸了摸頭。

    “有什么好怕的呢?你總該過些自己的生活了。”

    作者有話說:

    鐘妙妙行走多年見了太多悲劇和不幸,反而會在正面情感前退縮——這好像是救世主or超級英雄通病?

    *出自《逍遙游》

    悲傷卡文,希望周末能順利日萬。

    第61章 、江南可采蓮

    妙音坊。

    幾個丫頭你追我趕地打鬧著向花園跑來。

    妙音坊待下人向來寬和,這么大的孩子正是愛頑的時候,陸和鈴不想拘著她們,只要不沖撞客人,就是聲音大些也沒什么。

    有個小丫頭沖在最前頭,正想轉頭沖同伴扮鬼臉,卻見坊主身邊的大管事垂手站在一旁,當即白了臉色行禮。

    “請?zhí)K荷jiejie的安。”

    喚作蘇荷的管事低聲道:“府中來了貴客,同其他孩子也說一聲,這幾日都別往后花園來。”

    以妙音坊當今的地位,能被稱為貴客的少之又少,幾個小丫頭紛紛點頭,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說是貴客,在她看來卻更像是妙音坊的另一位小姐。

    蘇荷伴著坊主長大,在鐘妙還不是少山君時就認識了她。

    世人總說少山君行事兇悍,在蘇荷看來,世上卻再沒有比鐘真君更和氣的人了。

    模樣好,性子好,貪玩愛笑又嘴甜,一來就與她們jiejiemeimei叫作一團,從不為難下人。

    百年前鐘真君祭天的消息傳來,妙音坊的姐妹們無不流淚,但又生出些果然是她的感慨。

    若說坊中侍女們還能為她哭上一哭,坊主卻自小將克制寫進了骨子里,白天照樣強撐著精神同人爭權奪勢,只有一天夜里低聲問她。

    “蘇荷,我從前是不是不應當太拘著她,釀了這樣多的酒,如今又要留給誰喝?”

    好在真君回來了,坊主如愿同她在荷花池喝了一回,剛剛才離開去處理事務,還特地叫了自己來這守著,免得有誰闖進去驚擾了她清夢。

    鐘真君還是當年的小孩性子,大概是喝醉了,荷花叢中有一句沒一句地飄出些江南小調。蘇荷聽著她唱,面上也不禁帶了笑。

    夏末的午后總叫人昏昏欲睡,蘇荷發(fā)著呆,不遠處又傳來了腳步聲,聽著是個高大成人——妙音坊什么時候有了這樣沒規(guī)矩的人?

    蘇荷擰眉看去,果然一位黑袍男子拂開柳枝走了過來。

    看著年紀尚輕,周身氣勢卻很驚人,正是前陣子剛定下的正道魁首。

    蘇荷幾步上前攔道:“還請真君留步,不知真君要向何處去?小可這就差人為您領路。”

    那位真君瞧了她一眼。

    蘇荷這些年打理妙音坊的生意也算見了不少大人物,但被他這么一眼掃來,心下仍是一凜。

    他神色間藏著不耐:“不妨事,請問本君的師尊鐘真君是否在此?”

    蘇荷倒聽說過鐘妙有這么個徒弟,正要向陸坊主確認,荷花池里卻像是聽見了聲音,揚聲問道:“可是阿昭來了?”

    那位真君的面色瞬時柔和了下來,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擔,應聲道:“是我,師尊。”

    鐘妙嘟囔了一句“你來得倒是挺快”,又說:“小荷jiejie,勞煩你替我守這么久,今日先回去休息吧。”

    蘇荷應了一聲,向池內行禮后倒退幾步轉身離開。

    顧昭足下一頓,撩開荷葉向內走去。

    他今日被妙音坊的長老們拖著說了許久的廢話,好容易將客套走完,拿出無根水,又被纏著夸了許久的正道棟梁。

    于顧昭而言,除了師尊的夸獎,旁人再如何盛贊都不過是無意義的雜音。

    只是想著師尊或許會想知道無根水的后續(xù),這耐著性子聽了半個時辰,誰知那群長老越說越遠,顧昭實在坐不住,到底還是找了個借口匆匆結束談話。

    他自進入妙音坊就被迫與師尊分開,雖說能感應到師尊仍在此處,但只要視線內失去師尊的身影,顧昭就不可遏制地焦慮起來,仿佛胃中燒了把火。

    或許師尊說得沒錯,他的神魂確實出了大問題,才會這樣連半日分別都無法忍耐。

    顧昭向前走了數(shù)步,行至盡頭,四下望去只有接天蓮葉,歌聲仍然隱隱綽綽飄著,卻如何也望不見鐘妙的蹤跡。

    他心中恐慌起來:“師尊!師尊您在哪兒?”

    忽然被什么東西砸了個正著,顧昭伸手接住,卻是一枚蓮子。

    一葉小舟自花叢中蕩了出來。

    鐘妙已喝得微醺,兩頰緋紅,懶洋洋半臥舟中,拿著蓮蓬撥水玩。

    見他看來,又朝他丟了枚蓮蓬,正巧唱完最后一句:“……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顧昭愣愣望著她說不出話。

    鐘妙支起身子趴在船舷上笑話他:“呆頭呆腦!找我作什么?”

    “是妙音坊的醫(yī)修們研究出了新方子,我猜師尊或許會想知道……”

    鐘妙笑盈盈地望他,顧昭咬著舌頭打了個磕巴。

    “……是我心里想見見師尊。”

    鐘妙哼笑:“你這小子,向來不老實。”

    見顧昭還愣在那兒,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別愣了,這是哪來的呆頭鵝?到船上來。”

    她難得披散了頭發(fā),一雙眼睛氤氳著水色,說這樣的話也似嗔非嗔。顧昭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上了船,見她搖搖晃晃站上船頭,使勁撐了把船篙。

    顧昭怕她不當心摔進水里,正想上前接過船篙,卻被鐘妙拍開了手。

    “你又不認識路,一會兒別把咱們折騰去什么奇怪地方,”她赤著腳站在船頭,歪歪斜斜背著個斗笠,“老實坐著,我?guī)闳€好玩的地方。”

    顧昭只好坐回她之前躺著的地方。

    這小舟雖然看著樸素,內里卻用上好布料墊了內襯,鐘妙方才躺了許久,顧昭坐下時摸著仍是溫熱,隱隱還能嗅到些她身上慣用的香氣。

    小舟再次向深處隱去。

    他們在枝葉圍繞中穿行,陽光自間隙漏下,將蓮葉照成通透的玉。像是被困在狹窄而溫熱的小小世界中,能望見的唯有彼此的眼睛。

    鐘妙撐著船篙,又唱起另一支小調。

    顧昭聽過師尊許多種聲音。

    安慰他人時可靠沉穩(wěn)如磐石,哄他睡覺時溫柔和緩如水流,面對敵人時卻又鋒利堅硬如刀光。

    但他從未聽過師尊唱歌。

    用的是江南口音,咬字柔軟,還有些小女孩家的嬌俏。

    鐘妙回頭看他,就見這小子又呆住了,故意捉弄道:“你很喜歡聽么?”

    顧昭恍然回神,紅著耳根道:“是……是很喜歡。”

    鐘妙嘿嘿笑了一聲,拉長聲音:“既然如此——那為師就教你唱兩句?”

    她用的是疑問的語調,語氣卻絕不是那回事,顧昭抿著唇抬眼望她,鐘妙大笑搖頭。

    “不行不行!你求我也沒用,非得學不可!”

    顧昭只好硬著頭皮學。

    他出生在北方,一張口就是字正腔圓,說起南方話自然怎么學怎么不像,一時窘迫極了。

    鐘妙只當看不見他越發(fā)可憐的目光,硬是拽著他一句一句念。

    越著急越不像,幾次險些咬著舌頭,到最后說出的全是誰也聽不明白的混亂音節(jié)。鐘妙本就沒當真打算教會他,笑得扶著船篙發(fā)抖。

    顧昭拿這壞心眼的家伙沒辦法,只好悶頭剝了把蓮子奉上。

    鐘妙雙手都撐著船篙,湊過來探頭叼走一粒,笑嘻嘻的:“不錯!知道賄賂為師,只是這點可不夠,加油再剝些,晚上我托小荷jiejie煲湯喝。”

    她像只過于輕盈的貓咪,鼻尖蜻蜓點水般在顧昭掌心碰了碰,卻叫他直接紅到了脖子根。

    小舟順著河道一路向外漂去。

    出了妙音坊,很快與其它小舟匯在一處。此時正是黃昏,沿街已經點起了燈籠,不時有載著各色貨物的小舟自他們身邊滑過。

    鐘妙的江南話說得很好,沒一會兒便同他們聊在一起。

    陸和鈴離開前特地留了袋銀錢叫她隨意花用,鐘妙自然不會同老友客氣。她本就愛新鮮,又有許多年不曾見人間景色,看著什么都想摸摸玩玩。

    見了瓜果想買,見了花束也想買,若是有什么有趣的玩具,更是要盯著人看上許久。

    她向來大方,自己買了不夠,也給顧昭帶上一樣,不管他要不要,統(tǒng)統(tǒng)往船上一堆。

    顧昭正低頭收拾著東西,忽然聽鐘妙喊他,就見她一左一右端著兩個布老虎香囊,要他看哪個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