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兩人洗了個澡，出門。

    段謹竹的外套沾了jingye，換了一件。段檸一身衣服還和來時一樣。

    井樂和濱澄在相反的方向，路程有些遠。

    到那兒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段謹竹交代過后，服務員領二人進去。

    井樂作為近年新起的高端私人定制餐館，裝修上下足了功夫，簡約但不簡單，哪怕是角落里的一個小擺件，都是出自大師之手，價值不菲。

    段檸不想吃這頓飯，更沒細看餐館的裝修。

    進了包廂，段謹竹打招呼，“爸，媽，奶奶。”唯獨沒叫站在最邊上的段汐。

    “哎，這么長時間沒見，段謹竹又長高得了。”段檸奶奶見了段謹竹激動得熱淚盈眶，伸手想握住段謹竹的胳膊被段謹竹不著痕跡的避開了。

    段檸誰也沒叫，頭垂得很低，幾乎快成九十度，脊椎被壓得變了形。

    昏黃的燈光，陌生的環境，氣氛有些壓抑。段檸渾身不舒坦，跟有幾百根刺扎在上面似的。

    “穿這么少可冷啊，別把身子凍壞得了。”

    好在，沒人注意她，也沒人把話往她身上引。

    段巖招招手，“都來坐，一家人吃飯，沒什么客套的。菜都上好了，趕緊吃。”

    一共就六個座，段謹竹沒得選，在周慧身旁坐下，將最外側誰也不挨的位置留給了段檸。

    段檸奶奶和段汐換了個位置，坐在段謹竹對面。

    段巖斟了兩杯酒，“段謹竹喝酒嗎？上高中也是小大人了，今天這酒度數低，喝點還能暖暖身子。”

    單從字面上來說聽不出毛病，就連語氣也再正常不過。段謹竹聽了卻覺得刺耳。這是在暗諷他做了大人才能做的事嗎？

    周慧偏頭，段檸的身子被段謹竹擋住了，連根頭發都看不到。

    本來作為主角，她該是上座的，她特地坐這里，就是為了段檸能好受點，就連今晚的菜，她也點了段檸愛吃的。

    可這一切，段檸似乎一點也沒發現。她的這些努力都是無用功。

    周慧彎下腰，越過段謹竹問道：“檸檸，這里有茶和果汁，你要喝哪個？”

    段巖：“讓檸檸自己來吧，你懷著孕，別亂動彈了，前叁個月最是不穩的時候。”

    段檸沒說話，也沒動手的意思。有這么些人在，已經夠倒胃口的了，再吃就要吐了。

    段檸看著段汐。

    懷孕后，段汐胖了許多，臉有些水腫，哪怕化了精致的妝也遮擋不住。讓段檸吃驚的是，段汐居然穿了高跟鞋。

    懷孕不是不能穿高跟鞋嗎？這些人都不阻止她的嗎？

    段謹竹給段檸倒了杯果汁。

    段巖舉起手中的杯子，“來來來，我們一起干一杯，祝段家在新年之即迎來了新的小生命。”

    段檸不情愿，也象征性的舉起了杯子，和這些人碰杯。

    透明的水晶杯里，暗紅色的汁液波光蕩漾，段檸抿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只是這顏色著實有點嚇人。

    “車厘子汁，味道還不錯吧。”放下杯子時，段謹竹貼近段檸，小聲說道。

    段檸微微點頭，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周慧發現段檸愛喝，將整壺車厘子汁遞了過去。

    段檸不餓，又無聊，便捧著杯子小口酌著。

    段謹竹也沒吃多少，很多時候，都是在聽人談話。

    “新小區建好太遲了，我想買淮苑的房，那里幼兒園、小學、中學都近，就是高中遠點，但也有個不錯的私立。而且戶型大，小區綠化、娛樂設施都做得不錯。”

    段巖說得都有道理，周慧卻憂心道：“那孩子念書不會太遠了嗎？這來回一趟多累。”

    “現在不搬，小老叁上幼兒園的時候，檸檸和段謹竹都早上大學了。就是房子有點擠，要請個月嫂的話，房間不夠。媽得去小汐那住。”

    段檸奶奶有些不滿，但沒有發作。為了段家的后代，這些都算不得事兒，而且段汐的孩子也是她孫子，還是從血緣關系上來說最親的。再沒確定孩子畸形前，段檸奶奶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親孫子。

    段檸喝多了車厘子汁，準備起身去廁所，順便躲躲，卻被段汐搶了先。

    “啊――”段汐摔倒再地，捂著自己的肚子道：“哥，媽，我的孩子。”

    段汐今天穿了白色的連衣裙rou色絲襪，紅色的鮮血染紅衣裙，格外顯眼。

    “怎么摔了。”段檸奶奶跑了過去，也不敢將人扶起來，怕又動了胎氣。

    “這怎么能摔？”

    段巖坐在位子上不吭聲，撥通救護車電話。

    段檸也是懵，盯著地上的段汐不知所措。她感覺，剛剛她的腳碰到了什么東西。也許段汐的摔倒與她有關。

    果不其然，段汐望著段檸，道：“嫂子的女兒不小心絆了我一腳，她也不是故意的吧。”

    俗話說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周慧有孩子了，利益受損最大的就是她了。以段汐的性子，這么安分著實不應該。

    段謹竹防了半天防錯了方向。瘋子的腦回路就是和常人不一樣，段巖做得垃圾事她對段檸這個毫無干系的人下手干嘛！

    段檸奶奶指著段檸破口大罵，“你個掃把星，有你就沒好事，都是你害的，你個掃把星。”

    “我……我只是起身時候伸了下腿……”段檸想解釋，解釋的理由卻蒼白無力，連自己都說福不了。她也懷疑，是她不小心害段汐流產了。

    但是段檸又不相信，因為段汐這一身穿著打扮實在是太刻意了，而且自己伸腿也沒伸多遠，不應該能絆倒她的。

    可是事實已成定局，一切又那么巧合。

    段謹竹則是完全不信，無情譏諷道：“瘋子說得話能信？誰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摔得栽贓陷害人呢，這么下叁濫不入流的招式也就不要臉的女人才使得出。”望向段汐的眼神沒有半分憐憫，只有隱忍的怒火。

    段巖怒斥段謹竹：“閉嘴！她是你姑姑，沒人會拿自己的孩子陷害人。”

    那就可以把自己的女兒丟了，送給自己兒子玩？

    段巖的話在段謹竹這里沒有半分威懾力。

    周慧也道：“別說了，這是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的。”

    作為母親，周慧最是能理解段汐此時的心境，對段汐有了幾分同情。

    但是這么一來，段檸的處境就很不妙了。

    沒讓會拿自己的孩子陷害人，所以就只可能是段檸不小心害段汐丟了孩子。

    無仇無怨，段檸不會設計謀害段汐的孩子，所以為什么是她呢？

    好端端的喜事成了白事，段檸看著房間里的布局，漆黑的墻，歪七扭八的樹枝，墻角小橋流水的擺件，覺得好像深處地獄之中，身邊布滿了厲鬼。

    段汐還在流血，趴在地上哀嚎：“我的孩子不能有事，救護車怎么還不來。我的孩子，我不能沒有孩子。”

    段檸幾乎快要淪陷，仔細回想當時的情形。桌子很寬，所以她的腳和段汐的腳一直隔了大概有五十公分的距離，而她伸腿肯定不超過十公分，段汐要站起來肯定不能伸腿，所以她肯定不能絆倒段汐。客觀條件不允許。而她和段汐的觸碰，也只是腳尖輕輕碰到了下。那就更不可能是她害的了。

    可是她沒有證據，這些人也不會相信她的解釋。

    段檸不明白，段汐為什么要拿自己的孩子陷害她。

    無仇無怨，為什么呢？她只是段家不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