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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星熊童子的嗓音忍不住顫抖起來,他說:“您也是親眼看著她長大的,您知道的,她還那么小。” “她那么痛苦地死了,難道咱還要每天幸福地活著嗎?” 其實他更想要質問,他更想說,你怎么還笑得出來,你怎么還能繼續喝酒,繼續玩樂,繼續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的那樣過著日子? 酒吞童子沉默了。 他能找出很多理由來反駁,可偏偏卻一句也說不出口。酒吞童子和別的妖怪不同,他畢竟曾和人類生活過,他比旁人更懂得什么是感情。哪怕嘴上說著小孩兒煩人,可等他回憶起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她開心的生氣的模樣,活潑生動,嬌俏可愛。 他甚至還記得自己給那小丫頭笨手笨腳地扎出來的歪辮子,記得她遞過來的糖人,記得她可憐兮兮地趴在自己身上問:“吞哥,你喜歡我嗎?” 不管是人還是妖,一旦面對痛苦地如今,都會忍不住回憶起美好的過往,然后更加痛苦。 就像玉藻前一樣,在他看見妻子和孩子倒在血泊上時,蓬勃的妖力便頃刻間蔓延在在山河天地。酒吞童子試圖阻止他火燒平安京的行為,但玉藻前紅著眼對他說到:“他們差點就死了。” 悲傷與憤怒包裹了強大的九尾狐妖:“如果沒有她……要是她沒有將千代收為仙眷,要是沒有在羽衣和愛花的囊袋里放下花種……!” 那他們早就死了! 在保下玉藻前妻子和孩子的性命的同時,【棠衣】留在大江山最后的最直接的信物也消失了。 狐火最后還是蔓延了京都。 十幾年的時間對妖怪來說真的過的太快,快到貴族世家迭代,快到經歷火燒京都事件的少年長大,快到鬼王的死。 星熊童子是在事情一團亂麻的時候重遇他的孩子的。 穿著長裙的棠衣被一位黑色短發的少女牽著跑向大江山,一如十幾年前一樣鮮活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要哭了。 星熊童子啞然到說不出聲,他甚至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大江山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壓迫到出現了幻覺。他想開口,想問很多問題,他想質問她這些年去了哪里,為什么明明七年前巫女千代和婢女青云就已經感知到了她的回歸,卻到現在才回來。 可是她要哭了。 星熊童子于是忍住了所有的沖動,努力壓制住顫抖地抱住了撲上來的棠衣。 —— 我最后是被星熊童子安撫下來的。 大江山亂成一團,他本就不該將所有的心思放在我身上,我因此忍住了孕期給我帶來的心理變化,借著他的懷抱和安慰的話語半推半就地冷靜了下來。 不過,他往身后望了一眼,大江山的妖鬼已經亂了,茨木童子還沒回來,酒吞童子又已經斬首與鬼切刃下。妖鬼人心浮動,實在不適合星熊童子眼里“柔弱”的我和白依居住。 于是玉藻前又被拉了出來。 畢竟一目連那邊能保住青云那幾個小妖怪就不錯了,再拉兩個人實在不合適。在這種情況下,實力強勁的玉藻前成了第一人選。 孕期讓我的矯揉造作的心態復發,尤其是在星熊童子面前,從前的長袖善舞都被我拋諸腦后,哪怕并不介意,我也還是拉著星熊童子哭哭啼啼:“mama,我剛回來,你又要把我丟到藻哥那里去嗎?” 星熊童子被我哭的心疼,小心翼翼地幫我擦掉眼淚,迅速妥協:“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吧,你跟緊咱,但你那個朋友咱實在顧及不了。” 白依一聽眼睛都亮了,躍躍欲試地看著我,就差直接跟我說想去找晴明了。 我沉默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抱著星熊童子說:“算了,我知道mama辛苦,等事情結束后,你要馬上去藻哥那里接我。” nongnong的不舍又立刻浮現在星熊童子的臉上,我回頭看了白依一眼,收到我眼神的白依非常識時務地迅速跑到旁邊去看風景,我則伸手搭在星熊童子的肩膀上,抬頭吻了上去。 “mama。” 趁著接吻的間隙,我小聲地耳鬢廝磨,開始為肚子里那個不知道怎么處理的孩子做準備:“如果我做錯事情了,你會怪我嗎?” 星熊童子閉著眼,這次他不再為了這層幾乎已經毫不相干的母親的身份而畏手畏腳,平心靜氣地捧起我的臉頰,用最輕柔的力度親吻我。 他說:“不會的,不管你做什么咱都會原諒你的。” 畢竟你能回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我黏黏糊糊地又跟星熊童子撒了個嬌,和白依一起被送到玉藻前那邊去了。不比星熊童子在相遇后腦子一片空白的情況,玉藻前冷靜地看著我和千代擁抱,狐貍的耳朵和尾巴毫不遮掩,等確認確實是我后,才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乖乖地低頭,等腦袋上的重量消失了,才背著手喊了一句:“藻哥。” 玉藻前沉默了很久,最后選擇俯下身來抱住了我:“謝謝你……還有,抱歉,那時候沒有找到你。” 玉藻前的道歉讓我有些驚訝,畢竟大妖向來都是高傲的,特別是像玉藻前這種天生強勁的大妖。但在我準備抱回去的時候,玉藻前卻猛地抓起我的肩膀直起身來,鼻尖動了動。 我頓時臉色大變,糟了,狐貍的鼻子可是很靈敏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玉藻前的表情很快又變成了疑惑,最后恢復正常。我驚疑不定地看著玉藻前的變臉過程,看著他好像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現的樣子,對我說道:“想去看看羽衣和愛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