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死都不怕的張廷玉，第一次害怕心底姑娘危險, 并沒有更進一步。

    如果能讓對方好好活著，他愿意用性命來守候。

    人間最苦的，是曾經他可以不顧一切禮儀, 在心底姑娘，第一次要拉拉手。

    要擁抱。

    要親親。

    他應該全身上下，一一滿足她, 而不是那么貪心，全部都等在大婚后。

    最后, 他沒有等來大婚, 卻等來了萬歲爺親自來將大婚叫停了。

    再一次。

    張廷玉握緊指尖的棋子, 只感覺密密麻麻的疼意, 再次覆蓋上來——棋路看人, 萬歲爺并不是無害的人。

    他不敢讓心底姑娘，因為他的渴望，欲望，而死在他貪心下。

    低頭瞬間，張廷玉將眼底的眼淚壓了回去。

    康熙下了幾盤，就發覺了，張廷玉是文人，棋路不差，卻偏偏事事選擇防守。

    他將棋子定下，忽然道：“朕有一員大將。”

    康熙看著張廷玉，皺眉道：“周培公，你聽說過嗎？”

    張廷玉一愣，后點頭，甚至都是溢美之詞：“周公，文武兼具，剛正英勇，十分擅長治世之道，是臣之偶像。”

    “臣記得周公，在察哈爾之亂，以及平定三番之戰中，都立下汗馬功勞。”

    康熙再下一子，直逼張廷玉棋局，顯然局勢十分不利張廷玉了。

    “你可以大膽一點，周培公曾經在你說的這兩個戰場中，挽救了大清的危機。”【注1】

    康熙并不只是重用滿臣，他還重用漢臣，雖然防，但是重用的漢臣也多，這個周培公就是其中一個。

    張廷玉確實沒想到，萬歲爺就這么承認了周培公的功績。

    “皇上仁義。”

    同為漢人，他為周培公得皇上敬重而欣慰，至于棋局，他也沒打算贏、

    就是這樣。

    本來應該是旗鼓相當的勝利，但是，他作為臣子，是不該贏的。

    康熙最后一子下去，毫無疑問，他贏了，可卻并沒有想象中開心。

    如果是平時，他就不玩了，張廷玉年紀小，天分高，文才更好，偏偏到底是文人，文人就少了一份肅殺和進攻。

    “朕提周培公，是因為他跟你一樣，同樣都是漢人，同樣是文人，你們同樣是文才卓絕之人，朕重用漢臣。”

    康熙讓重新洗了棋子，第二輪開始了，康熙這次讓張廷玉先：“第一次周培公打仗時，直接斬殺了好幾個宗親，朕費了好些功夫去給他擺平了后續。”

    “你……張廷玉，”康熙聲音算的上溫和：“文才德性皆有余，獨獨太保守了。”

    “朕說賜婚的事情。”

    康熙話一落，張廷玉急忙起身，噗通一聲跪下：“萬歲爺，臣知道您提周公的意思，是說臣膽子小。”

    他雙眼紅了，眼中淚珠滾滾而落，最后又被他一點點壓下去；“萬歲爺，您還沒遇到，當有一天，您遇到一個人，不敢讓她淋雨，不敢讓她受風……”

    “哪怕世間一點委屈都不舍得她受，又怎敢讓她暴露在危險之下？”

    他每說一句話，心都跟被針扎了一下。

    心底姑娘跟他了又如何，他們即便逃到天涯海角，又如何躲得過皇上的追殺？

    現在，他看不出來皇上到底愛不愛心底姑娘，張廷玉還敢癡心妄想，皇上真有愛意了，他寧愿選擇為守護心底姑娘而死。

    而不是將她暴露在殺機中。

    “你不信任朕……”

    康熙‘唰’一下將白玉棋子全丟在棋盤上了。

    周圍跪了一地的人，戰戰兢兢道：“皇上息怒。”

    張廷玉跪在下首，只道：“臣有罪。”

    他貪戀心底的姑娘，這就是他最大的罪，但是他不認為有錯。

    但是皇上確實沒說錯，他不信任皇上。

    或者說，他，哪怕是一點風險都不敢冒，

    “萬歲爺，臣相信您此時是一定有一點真心的，可是，微臣卻不敢有一絲僥幸，因為，那可能就是徹底失去她了。”

    康熙本想發火，最后念在他一片赤誠之心，自己確實算是后來居上，只道：“朕不如你。”

    在對女人的事情上，他不如張廷玉：“你跪安吧。”

    “還是那句話，君無戲言，在朕沒有后悔之前，你有且只有一次機會來求恩賞。”

    張廷玉一愣，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萬歲爺，后重重一磕頭：“臣謝萬歲爺恩典。”

    “微臣告退。”

    張廷玉都走到門口了。

    康熙忽然問：“假如，你處在朕這個位置，你會做什么讓她開心？”

    張廷玉整個腦子都是木木的，他甚至握緊了拳頭，最后聽到這話，張廷玉似感覺整個神都飛了一瞬。

    最后他才壓低聲音道：“萬歲爺，娘娘最在乎親人，最喜歡年輕無害的美男子。”

    聽得徹底無語的康熙；這個張廷玉，看起來無害，故意說這話氣他。

    幾乎是女人喜歡什么，他就相反得來？

    *

    夜晚，王蔓菁抱著兒子玩了一會兒，跟一歲多的兒子商量：“寶貝兒，母妃和皇阿瑪給你找了個師傅，以后你跟著師傅讀書，做人。”

    “你要讀書嗎？”

    小十五頭橫著擺：“母壞，不讀……’”

    “人人都求上進，你不讀書？”

    王蔓菁簡直無語，他這么小，怎么知道讀書是什么？

    難不成兒子跟她一樣，都要徹底躺平了？

    咚咚咚。

    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外面響起了太監唱聲 ：“萬歲爺到。”

    王蔓菁抱著兒子出去迎駕，“妾給三哥請安，三哥萬福金安。”

    “奴才，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康熙扶起女人，也不管所謂的‘抱孫不抱子’這種忌諱，直接從女人懷里抱起兒子，樂呵呵問道：“在干什么呢？在外頭就聽見你們的聲音了。”

    王蔓菁跟在男人身后，默默吐槽：“三哥，按理說，你勤快，愛讀書，愛學習，這遺傳怎么都不差的吧。”

    兩人已經走到了炕桌上坐下，王蔓菁給三哥倒了茶水，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完才繼續道：“怎么說，我也是學習能力不差的。”

    “可你看看你兒子，我剛剛說給他找了個師傅，問他要不要讀書，結果他說我壞，不讀書。”

    皇子三歲就要去上書房讀書，王蔓菁自己是個咸魚，對兒子又不要求他去爭奪皇位，只要平安就好。

    可基本的寫字，書畫，騎射也要會一些吧，不然就成了草包皇子了？

    王蔓菁能自己做咸魚。

    但是對兒子，是堅決不能做草包。

    康熙看她一眼，見兒子要桌上的玉玩具，拿給他，就讓丫頭給抱下去了。

    此時青黛端了糕點零嘴上來，康熙并不貪嘴，倒是給王蔓菁弄了不少零嘴，這才道：“你哥，去督察院任職了。”

    王蔓菁都驚了：“三哥，這似乎是留在京城的？”

    “恩。”

    她其實對官員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這新進的三甲，被分配到十萬八千里去從體驗基層做起，是一抓一大把啊。

    王蔓菁第一次認真看著男人，這才發覺，男人在夜晚的朦朧燈光下，除了好看。

    他還好用。

    原來帝王溫柔起來，真的能處處替你考慮到。

    只可惜，帝王恩，不可長久。

    王蔓菁是很清醒的，彩虹屁說了幾句，就急忙下去美滋滋地謝恩了：“妾謝謝三哥。”

    康熙抬手讓她起來，聲音溫柔道：“朕今天，單獨見了張廷玉 。”

    王蔓菁果然安靜了。

    她見男人沒說話，一抬頭，就見三哥那雙幽深的眸子，此時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朕說給他唯一一次的機會，在朕后悔之前，他都有機會。”

    “張廷玉思慮太多。”

    康熙重新扶著她坐下，最后有些憋氣：“他不信任朕會善待你們。”

    默默無語王蔓菁；……？‘漂亮夫君’這思慮太對了，她也不怎么信帝王就對了。

    誰知她這念頭一閃，額頭就被男人敲了下：“你是不是也在想，朕不可信？”

    王蔓菁嘿嘿一聲，趕緊搖頭：“妾信三哥。”

    男人也不管她如何想，只是溫聲道：“張廷玉說你最在乎你的親人，最喜歡無害的年輕美男子。”

    王蔓菁差點從炕上滑落下去，她發覺，怎么最了解她的，居然是‘漂亮夫君’啊？

    康熙揉著她眉心，聲音溫柔道：“朕是變不回年輕時了，不過……朕可以帶你回家看親人。”

    王蔓菁徹底被砸懵了，她被巨大喜悅包裹著：“三哥真的嗎？”

    康熙被女人眼底巨大的歡喜感染，揉著女人發絲的手一頓，心底傳來異樣的感覺，他那雙好看又幽深的眸子，似被她染上一層細碎的歡喜。

    他聽到他聲音柔軟到似能將人樓碎一般，聲音低沉溫柔：“真的，你喜歡，朕還可以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