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 等待兩人的, 就是殺頭之罪。

    屋外滴滴答答下起了雨水，張廷玉跟門神一樣，立在門外。

    那張白皙如玉的俊臉上，都是久別重逢后的喜色，有的人，離開再久，再見依然是清晰的畫面。

    他很想進去問問她，過得好不好，生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頭。

    宮里皇上對她怎么樣等等, 可所有到口的話, 卻發覺哪一句都是殺頭之罪。

    張廷玉是在王蔓菁生產之前，就已經進了京城的。

    他還能知道她消息，是因為宮里梁太醫的兒子就是他父親的學生, 所以, 當初她生產時, 他就特意塞銀子給梁太醫務必保證大人平安。

    可所有聽到的消息, 都沒有親眼看到人, 這么讓人放松。

    張廷玉抬步去了后院的方向，看著天空下起的雨滴聲，吹起了橫笛。

    笛聲婉轉吟唱，卻是家鄉小調，并無帶半點情思。

    隔間屋里，姚宛如聽到表哥的笛聲響起，再看看屋里美得不像話的娘娘，她口直心快，忽然問道：“娘娘，你知道我表哥一直喜歡你么？”

    王蔓菁才知道這是‘漂亮夫君’表妹，而且一直愛慕‘漂亮夫君’。

    這還能說出這種話來？

    王蔓菁笑笑給她倒了茶水，聲音溫柔：“以前不知道。”

    “啊。”

    姚宛如其實也是被嬌養在閨閣中的女子，她對救了自己表哥的娘娘心存感激，又聽了不少娘娘與表哥相處細節，只覺得這簡直是個古靈精怪的女子呀。

    也難怪表哥會喜歡上她。

    不過她還是很好奇：“為什么？”

    “我表哥，從小聰明絕頂，長得又跟畫中人一般，不知多少女子愛慕他。”姚宛如嘆息，她也一直以為，表哥這輩子都沒心上人了。

    萬萬沒想到，一次救命之恩，卻讓表哥整個心都去守護一個人了。

    王蔓菁笑道：“是啊，你表哥長得好看。”

    “只是，那個時候，我就有了身孕，我可能動機不純，需要個人跟我大婚。”王蔓菁感嘆道：“起初，我可費了老大勁兒了，我直到最后離開，我們都沒拉過手。”

    王蔓菁見對方一張桃子臉都鼓圓了，雙眼也圓溜溜的，跟表哥家外甥女一樣，很討喜。

    她笑笑道：“至于抱抱沒有……”

    “親親也沒有……”

    王蔓菁笑得可好看了，她也驚呆自己跟‘漂亮夫君’都快要大婚了，兩人居然謹守禮儀到那種程度。

    姚宛如難以置信，“你們都要大婚了，居然什么都沒有過？”

    “嗯呢。”

    王蔓菁對漂亮夫君，可以說欣賞他的顏值，崇拜他的才氣，敬仰他的人品。

    這是一個很好的人。

    可兩人就是有緣無分。

    “那你得多厲害啊……就這樣都讓我表哥愛慕你，終生不悔。”姚宛如驚嘆。

    王蔓菁聽了略頓了頓：“你別讓讓你表哥終身不悔……，我希望他好好的。”

    “我一直到離開前，都不知道你表哥喜不喜歡我，只能說，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而且我很早就提示過，孩子都不是他自己的，還愿意負責 ，總之這樣的男孩子，是很稀少的。”

    姚宛如包子臉都皺起來：“我表哥可難靠近了，娘娘，表哥是絕對喜歡你的。不對，是深愛你。”

    王蔓菁聽了，略微頓了頓，最后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話，那你表哥可能不適合太古板的女子。”

    兩人如今鬧到這樣，真的是有緣無分。

    她其實想讓‘漂亮夫君’好好的，未來能開心幸福。

    都有一個人不能選擇自己生活了，只希望另外一個人，能選擇自己更幸福的生活。

    姚宛如卻忽然問：“娘娘……，您，后悔跟表哥有這一段情嗎？”

    “假設說，萬歲爺沒來，你嫁給了表哥，你會后悔嗎？”姚宛如聰慧，她知道表哥一直在意這個，也知道表哥沒走遠，特意替表哥問了出來。

    她想，如果她是表哥，肯定難過死了。

    姚宛如雖然愛慕表哥，可更知道表哥難過。

    姚宛如雖然知道不應該問，可她想讓表哥有一個答案。

    王蔓菁真的是一愣，后笑了笑：“你這丫頭……”

    王蔓菁是不知張廷玉就在門外的，她略微想了想道：“如果說后悔，要問的人是你表哥，我對不起他。”

    “如果有的選擇，我希望我們是美好的開始，……而不是錯誤的開始。”

    “那您會后悔嗎？”

    王蔓菁看了一眼這丫頭，她認真思考了會兒：“不會后悔。”

    “我雖然因為孩子，需要一個‘夫君大婚’，但我也不會是委屈自己的人……明白嗎？當時我外公給我挑了很多對象，我都給推了。”

    作為首富家的受寵外孫女，她其實不愁嫁。

    “相處那會兒，我說想親親抱抱也是真的……可造化弄人，錯誤的開始結不出好的果子。”王蔓菁還道：“我希望能有人好好守護他，讓他開心健康幸福……”

    王蔓菁還想說讓‘漂亮夫君’趕緊大婚的話，外頭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笛聲不知何時停下，門從外邊被敲響：“娘娘，還請將令兄信息細說一下……我外祖父家，大概就是你小哥失蹤所在地。”

    張廷玉故意打斷了屋里的聊天。

    他聽到這里，內心guntang一遍，卻不想再聽后面的了。

    再聽，也知道心底姑娘要說什么了。他不想聽。

    張廷玉特意來‘月桂中’，就是收到了心底姑娘兄長失蹤消息，特意來給她解決問題的。

    帶表妹來，是因為有些地方，不適合男子出入。

    可他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心底想念的人。

    張廷玉胸口一堵，口中一股腥甜，他不會后悔，只悔當時沒有及時給與擁抱親親，時光倒回，他一定不會謹守禮儀，會不顧一切將她想要的，全部做一遍。

    再不貪心，想都守到‘大婚后’了……

    *

    王蔓菁聽到了，趕緊說正事，將她小哥的畫像，所在的軍營，名字信息，全部都報了一遍。

    王蔓菁還將江南表姐夫曹寅的信息，給了姚宛如，

    讓他們有信息，通知表姐夫和她爹爹，以及外祖父一家。

    這次王蔓菁娘親李氏也要南下回去，偏偏這個節點，宮里不安穩。

    “謝謝宛如。”

    王蔓菁朝姚宛如道謝，嚇得姚宛如瞪大眼，急忙道：“娘娘，不用道謝，你救了表哥，你就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王蔓菁一愣，不過她還是推了一萬兩銀票過去：“這是你們路上的花費。”

    “如果多了，你就返還給我外祖家就行了，這點錢，我們家不缺。”

    姚宛如不知為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門口的表哥，最后見表哥點點頭，就收了起來。

    二人耽誤的時間有點久了。

    外頭青黛已經在催王蔓菁回宮了。

    她不能在宮外久待。

    王蔓菁親自送姚宛如出去，在門口，被張廷玉叫住了。

    “娘娘。”

    張廷玉一想起心底姑娘說的，沒拉過手，沒抱過，沒親過，眼睛鼻頭就酸。

    這是他讀了這么多圣賢書，最苦的一次。

    “恩，阿臣哥……”

    王蔓菁停頓了下，她還想勸一句，讓他趕緊大婚，不然兩人都完蛋了。

    張廷玉卻是沒讓她將話說完，而是直接道：“娘娘，您問我后悔不？”

    “我也不悔……”

    他聲音沙啞，眼眶低頭的瞬間，滾落的淚珠很快沾濕了衣襟。

    他離開時，只是深刻看她一眼：“娘娘，您小哥您放心，一定用性命給你找回來。”

    “欸……別說用性命啊。”

    王蔓菁真的是頭大，咋有這種死腦筋啊？

    結果張廷玉腳步停下，回頭看了她一眼，“娘娘早點回宮吧！”

    “娘娘……”

    他將未盡的話，全部吞了下去。

    然后轉身，頭也不回進雨夜中。

    *

    宮里，因為王蔓菁對佟貴妃那番話，佟貴妃回去佟佳一族父兄跟前，又是說了‘皇上早已布局李煦調動調動侍衛權’，又是確保一番皇上根本沒重病。

    大概意思，都是打出來的煙霧彈。

    這一番話，可算是將佟國維等內閣大臣嚇個半死 ，最后是索額圖的人去收買佟佳一族的人，不但沒收到。

    反而聽到內部消息：‘皇上根本沒重病’。

    這下不得了了，索額圖就在糾結到底是一不做二不休，讓太子登基算了。

    還是趕緊派人去蒙古探病？

    太子根本不想反，都沒給舅舅反悔的時間，直接決定去蒙古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