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157節(jié)
——“病蟲”,其實就是細菌;而“藥劑”,其實就是指青霉素。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講了出來。 畢竟詩千改后來的專業(yè)與此并不相關,所以她也只記得課本上講的大概,比如青霉菌在哪些地方可以培養(yǎng)出來,比如實驗用的器皿都有哪些。 小說里研制青霉素的過程都可以略過,主角讓手下去干就行了,但現(xiàn)實里卻不能這樣。青霉菌又不能直接用,一個不好,青霉素沒弄出來,其他霉素直接把人毒翻。 詩千改沒有把話說得太滿,否則不好解釋沒見過的東西緣何如此肯定,鍋都推到四象筆身上:“四象筆說,這份文書的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孟笑南聽完沉吟,道:“我知道了。我會讓醫(yī)部嘗試的。你說的器皿,去歲外邦確實進獻過,我們也有使用,看來確有其事。” 結束通話,詩千改心情莫名變得很好。 她寫的時候確實有暗搓搓期待有人可以把現(xiàn)代的各種藥劑都研發(fā)出來,別的不說,這是能活人的法寶。而現(xiàn)在有仙官親自詢問,讓她更真實地感覺到了自己在影響這個世界。 …… 十二月初一時,詩千改放出了人外中短篇的第一章。 大文題是允許提前刊登和連載的,先生夫子們也鼓勵這樣的做法,否則如果一大堆稿子都堆到年末的幾天交,批卷考官得忙瘋。 往年還出現(xiàn)過冒用文稿的情形,但若是有個發(fā)表時間,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減少這種情況。 先前也陸續(xù)有各派弟子放出文稿,與詩千改猜的一樣,各種狗血簡直是一窩蜂地上演——比如北斗那位文魁邱元藍,寫了個兩兄弟和女主人公的替身愛恨,才兩回就虐得死去活來,詩千改看著都胃痛。 邱元藍的風格與北斗整體格格不入,而瑤華作為最擅長鴛鴦蝴蝶的門派,更是虐戀重災區(qū)。據(jù)說那邊夫子們最近都憔悴了不少。岑枝則也嘗試了愛情短篇,詩千改看了下,覺得應該是個復仇虐渣女主。 兩派魁首都在十一月放出了自己的文章,詩千改自然就受到萬眾矚目。報紙一發(fā)表,各云亭瞬間售罄。 皖州,沈宅。 “我搶到先生的短篇了!”沈若伊像只蝴蝶一樣歡快地撲進大宅,卻沒看見哥哥——沈瑜也被押著相看女子去了。母親沒找到她,只好先行離開。 沈若伊聽到雇役說,后怕地吐了下舌,連忙把自己關進房間里,展開報紙。 只見頭版寫著:《梅夫鶴女》——翡不琢。 這次先生的名字比較正經(jīng),沈若伊點點頭。 都知道“梅妻鶴子”的典故,以梅花為“妻”、以仙鶴為“子”,這明顯是化用,難道女主人公是個隱居山林的書生? 可是,這又與門派有什么關系? 沈若伊往下看去,第一句話就讓她愣了愣。 【落雪時,她被它撿回了門派。】 “它”? 開頭第一句是個倒敘,因為第二段場景就切換了,變成了雪落之時。 隆冬,大雪封山。它開場的筆調(diào)很平緩,基調(diào)是暗淡的,僅僅幾句,沈若伊就仿佛看到了那朦朧灰藍色的天空,紛揚鵝毛一般的雪花。 而在那漆黑色的山間石道上,出現(xiàn)了一個渺小的身影。 那是個很年輕的姑娘。 姑娘名為辛魚,今年十八。她來到這座山中,是為了求死。 原來,辛魚本是一個小型武林門派的掌門之女,一月之前,門派被仇人攻破,上下覆滅,唯有辛魚存活。 但即使是活下來,辛魚也被下了毒。這種毒不僅會令她生不如死,長期下來也會感染所有方圓十里之內(nèi)的人。武林一番商議之后,委婉地告知辛魚不能再留在百姓生活的地方;至于她的案情,他們則會幫她查明報仇。 辛魚明白他們隱藏的意思。于是,她就來到了這座人跡罕至的山中——這是她為自己選的埋骨之地。 據(jù)說,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山谷,還有一個門派。但后來不知出了什么變故,門派凋零,山谷也被大雪籠罩。 沈若伊看到這里,已然沉浸了進去。她可以明顯看出,這位女主人公早就心懷死志。她雖為掌門之女,卻體質(zhì)孱弱,從小不得習武,養(yǎng)成一副陰郁性子。滿門覆滅,她卻也不能手刃仇人,還要為了“大義”犧牲自己。 這是翡不琢先生從前從未寫過的主人公類型。辛魚的氣質(zhì)鋒利得像一把刀,但卻是有自毀傾向的瘋刀。 辛魚體內(nèi)有毒熱,走了很久竟不覺得冷,于是就想繼續(xù)往上走找一處懸崖跳下來,把自己摔死。可是運氣不好,她走得迷了路,反而進入了山谷,發(fā)現(xiàn)了殘破的建筑痕跡。 這里果然曾經(jīng)是一個門派,但如今已經(jīng)破爛不堪,無法再住人。建筑只剩下骨骼,周圍栽種的白梅卻開得很好,傲雪凌霜。 辛魚站了一會兒,從袖子里掏出繩索,竟然就這樣選了一處高大的白梅,把自己脖子吊在了樹上。 ——她果然狠,由于外向的無法報復,就轉為了內(nèi)化的、對自己的心狠。 然而就在她氣息漸弱之時,耳畔竟然傳來一聲很輕的嘆息聲。似乎有一只手把她托了下來,辛魚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沈若伊屏息凝神,這就是另一位主人公嗎?那個“它”?這是一只什么東西? 辛魚幾乎死去,半夜還發(fā)起了燒,意識朦朧。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幾天之后,嗓子痛得厲害,但神奇的是肚子竟然不餓。 她睜眼看到了那個救自己的“人”——一個打扮非常詭異的人。 從身形看大概是個男子,坐在那里,一身白袍蓋過了腳背,外面還罩著白色的兜帽披風,遮住了頭發(fā); 臉上扣著一張白玉的面具,面具上沒有鼻子嘴巴眉毛,只刻了兩道彎彎的笑眼,臉頰的位置還有兩朵金色梅花形的花紋,看起來既文雅又可笑。 他聽到動靜,將一碗小粥放到了辛魚面前,道:“醒了?” 聲音低沉而溫和,身上還帶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辛魚注意到,他的雙手也戴著白色手套,手指異常纖長,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露在外面的皮膚。 山谷廢棄的門派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人,還有研磨得這么精細的稻米粥,怎么想怎么詭異。 就像是那落魄的書生在荒郊野外遇到了華美宮殿與貌美女子,醒來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是墳冢和野狐。可是辛魚本來就已經(jīng)不怕死了,因此遇到這樣的異常也不在乎。 小說外的沈若伊也覺得詭異,尤其是她知道先生對這個“東西”的真正稱呼是“它”而非“他”。 “男子”解釋說,他是門派唯一的幸存者,辛魚可以叫他“梅先生”——他原先在門派里最想當?shù)木褪墙虝壬@樣就會有很多小蘿卜頭弟子圍著他。 門派凋零后,他多年來隱居避世,修行修煉,偶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門派外求死,就擅自將她救了下來。 最重要的是,梅先生說,他已經(jīng)控制住了辛魚體內(nèi)的毒素。只需要再在他這里住上一段時間,毒就可完全解開。 辛魚聞言終于有了波動,一雙小狼般的眼睛盯住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梅先生就雙手攏在袖子里看著她,面具的眼睛笑瞇瞇的,有一種非人之感。 “你看,這里還有我扎的銀針。”梅先生起身,從辛魚的眉心中間拔出一根長長的細針,把她嚇了一跳:就算是想死,看到了這么長的針從自己腦子里□□也慎得慌。 而梅先生站起來,辛魚才發(fā)現(xiàn)他有多高,身形極為修長,幾乎能把她整個提起來。站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一道鬼影。 ——沈若伊換算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位主人公身高都有兩米出頭了。 于是,辛魚就這樣被梅先生撿回了門派,與他一起生活。 山中生活按理來說物質(zhì)極為匱乏,可梅先生似乎總能讓她過得很好。 稻米、鮮蔬、活著的野兔野羊,甚至還有靈芝野山參;絲綢、獸皮、金銀寶石……他每次都說這是從前門派遺留下來的,野物則是圈養(yǎng)的。 “我不用這些。有你,它們才終于派上用場。” 辛魚聽他這樣說,卻從來沒見過藏物品的房間和兔圈羊圈在哪,想來估計是什么門派密辛。 醒來這些天,她已經(jīng)把這山谷都探索過一遍了。正堂破得匾額都看不清,梅先生說原先叫“天陽派”,但字跡筆畫模糊,辛魚就叫它“大日派”。 在門派后邊的懸崖上,有一株巨大的白梅。它是這山谷里最大的白梅樹,枝干遒勁,需要數(shù)十人合抱,花開不落,樹身上原先掛著一個白色的門派玉牌,但因為沒人把它取走,那玉牌已經(jīng)長到樹干里去了。 辛魚不再求死。她瘡痍的思緒似乎在幽靜的環(huán)境里慢慢恢復了,但取而代之占據(jù)她心靈的就變成了仇恨,她想要變強,想要為血親復仇。 不知為什么,中了一次毒,她的體質(zhì)反而變好了。而且,辛魚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能cao控體內(nèi)的火毒,打個響指就能彈出小朵的火花,有時候咳嗽也會噴出小火,第一回 發(fā)現(xiàn)的時候讓她自己都驚了。 這些動靜瞞不過每天為她檢查身體的梅先生,但他很包容也很和藹,每次辛魚練習的時候,他就在一旁手撐著下巴看,像是在觀察一個學走路的小孩子。 說到檢查身體,辛魚通過這么多天的相處發(fā)現(xiàn),梅先生似乎是因為常年住在山中,對人情世故比她還不通曉。 第一次讓她把衣服脫下,她全身血液都要逆流了,可不敢不從。但梅先生卻用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小女人,為什么會臉紅呢?” 于是辛魚才知道,原來梅先生并不明白她在尷尬和害怕什么。 可是,如果都沒有見過其他病人的話,梅先生的醫(yī)術是怎么練成的? “對人,不是這樣稱呼的。”辛魚聽得出來,對于梅先生來說,“小”是年齡形容詞,“女”是性別,“人”是物種。 她教他:“像我這么大的女子,應該叫姑娘。像你這樣大的男子,也可以叫梅公子。” 梅先生很受教:“姑娘。”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覺得很有意思,又喊了一聲:“辛姑娘。” 辛魚看著他的面具,心跳沒由來地亂了一拍,道:“……嗯。梅公子。” 還有很多這樣的小細節(jié),辛魚告訴他外面的人是怎樣過活的,有哪些禮儀。 沈若伊很難形容自己的感覺,她應該害怕的,因為梅先生身上非人之物的感覺太重了,放在一篇志怪恐怖小說里都不違和。 但她竟然沒有,反而還覺得……很心動。她這是怎么了?? 辛魚開始自己學著打獵。雖然梅先生看起來并不需要,但她也想為他分憂。 她身體還沒好全,每天被允許“放風”的時間有限。起初很不順利,那些山間的精靈觸覺敏銳,一聞到她的氣味就跑。不過它們不怕梅先生,他站在那兒的時候,甚至還會有飛鳥來停棲,仿佛把他當成了一棵樹。 不過這種時候,梅先生就會仰起頭笑著說:“哎呀。它們不知道我可能會讓它們死的。” 辛魚才不相信。梅先生看起來就是個老好人的模樣,身上還總有梅花熏香,和書上說的“君子”一般。君子遠庖廚,他怎么會讓鳥兒死掉? 有一回,辛魚不小心陷進了流雪坑里。積雪壓迫胸腔,她無法呼吸,以為自己又要死了。 但視線斑駁的時候,梅先生再次救了她。 寒冷空氣涌入肺腑,辛魚在雪地里咳出血沫,梅先生在一旁,說:“辛姑娘這么弱小,怎么辦呢?” 似乎有點犯愁的樣子,像是買到了一條病懨懨小魚的人。 “對不起。”辛魚愧疚地說。 梅先生:“嗯?我沒有怪你。只是怕你死掉。” 辛魚心跳又詭異地變快了。這回她比上次清醒,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纏住她的腰,把她拔蘿卜似的拔了上來。 她看了看梅先生攏在袖子里的手,又看了看他衣擺下雙足的位置,想,那是什么? 經(jīng)過一個月的努力,辛魚終于打到了一只雪兔。 “你吃嗎?”辛魚舉起血淋淋的兔子問。 “我吃過了。”梅先生笑著搖頭。 辛魚沒有見過梅先生吃東西的樣子。每次她問,他都說他吃過了。 她其實有點好奇,梅先生的面具下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