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修仙,日更三千 第17節
她還笑著說:“若不是身份立場已經無法改變,你我二人應當能成為朋友。” 女主對此的回應是:“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柳青環大笑,在秘境崩塌后,又恢復了和善的偽裝,與柳玉釵手挽手出現在眾人面前。 至于那可憐的未婚夫,完全就是個工具人。 …… 民間戲曲流傳得比報紙更快,連臨近的江松州、浙州都開始有流動的戲班子演這一折《真假千金》。 浙州金華,一間茶樓。 “——如果這樣的女子來騙我,我恐怕也要暈頭轉向。”沈瑜把新章回從頭到尾夸了一遍,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咂咂嘴總結道。 他本來過年期間應該待在老家沈宅,但為了逃避母親的“相媒”,不得不來浙州投奔了友人。 友人翻著報紙,不耐道:“哪個女子看得上你這聒噪鸚鵡!別吵我……哎,要不是你給我帶報紙,我都不知道你們皖州竟然新出了這樣的文修,著實大才。” 茶館嘈雜,兩人議論并未收聲,屏風隔壁的一桌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席間沉浸在一種詭異的安靜之中,終于,有一人打破了長久沉默,訕訕道:“那,嚴兄……我們繼續之前的議題,你給我們講一下翡不琢是怎么嘩眾取寵、俗不可耐的?” 第22章 嚴黑粉 “……” 被他喚作“嚴兄”的人朝他露出了可以殺死人的視線,憋了半晌,道,“他們說的,皆是一派胡言!” 如果現在有別人在這里,看到這桌前的幾人,定會驚叫出來。 無他,這幾人最低也有金丹后期,為首的那人身著前朝圓領士子袍,面容六十上下的樣子,留著修剪整齊的花白長胡子。他的名號更是如雷貫耳——如今修界資歷最老的大能之一,嚴理繁! 嚴理繁是靈氣出現后的第一批修士,他出身在前朝一戶布衣之家,二十六歲為官。后來靈氣出現,他以老年之身入道,二百年前還曾參與過抵抗那場著名的天魔之亂,是真正的兩朝文士。 只不過,他并不以文章天才見長,有許多人覺得他只是運氣好才到了今日。 身為化神大能,他在如今的修界最鮮明的標識的也不是文章,而是他“復古學派”的身份。這個學派提倡古文古禮,總的來說……就是和“簡白派”提倡的完全相反。 嚴理繁和簡升白修為相仿,學派相異,性情沖突,是修界出了名的一對死對頭。 所以自然,簡升白贊許的后輩,嚴理繁定會看不順眼。 翡不琢就是如此。 簡升白喜歡云游和寫信,不僅給朋友寫,還給對頭寫。上個月就寄給嚴理繁一封,其中心思想只有一個:我找到一個特別優秀的簡白派后輩,你們復古派如何?我有后輩,你沒有,嘿嘿! 嚴理繁:“……” 真是豈有此理!!欺負他復古派沒有新的好苗子! 他當晚就找來那“翡不琢”的文章看了一遍,只覺得那些白話句子看得他眼睛痛。憋了一肚子的話想批判,又覺得不好和小輩計較,只好與朋友私下小聚。 誰知到茶館來還會遇到翡不琢的書迷。 沒天理了,這可是浙州,翡不琢不是皖州的區區新人嗎? 友人見他黑著臉捋胡子的樣子,不好計較,心中忍不住想:既然區區新人,何以這么關注?老天爺,你都快把她的每一句話都做批注了!恐怕隔壁那個小后生都沒這么勤快。 不過嚴理繁本身就脾氣古怪,越老越像小孩,友人只當他是一時與簡升白別了苗頭才如此。 隔壁的兩個后生一邊談論小說,一邊吃吃喝喝。嚴理繁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又有點上火了。 那個金華口音的后生說,恐怕新出場的劍尊才是男主人公,先前的劍客少年不是。 績溪口音的后生道自己不清楚,隨便翡不琢先生安排,但覺得劍尊太嚴苛了,對柳妹不夠好,而且似乎對她的假千金身份有意見。 嚴理繁覺得這真是兩個榆木腦袋:狗屁,翡不琢分明是想寫以后柳玉釵打敗劍尊。這么明顯的意圖都看不出來,你還做什么書粉?那丫頭片子就是這樣的俗人,她就是一個“新三老派”! “……嚴兄?”友人神情微妙地叫了他一聲。 嚴理繁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說出來了,尷尬了一瞬,重整表情,起身嚴肅道:“這茶館是待不住了。” 友人:“……” 嚴理繁把臉變化為不引人注目的模樣,結了賬出門,擲地有聲道:“小小簡白派后輩,都荼毒到浙州來了。我今晚就寫一篇文章登報,好好批判一番!” “阿嚏!” 綠衣巷房子內,詩千改打了個噴嚏,郁悶,“是不是有人在背地里罵我?” 她發覺隨著修為日漸提高,自己多了些“直覺感知”,可以朦朧察覺到那些流向自己的靈氣和氣運的來源;而且想情節的時候腦子轉得也更快了,不會像前世那樣感到疲憊。 這讓她每日寫三千字的速度更快了些,基本上可以控制在六刻鐘、也就是一個半小時內,與她前世用鍵盤打字的時間持平。 然而悲傷的是,該卡文還是卡文。 詩千改已經為此頭禿一周了,她卡的不是《千金》,而是《桃源書生》的下一篇。自從那天寫了開頭,往下就死活寫不出來了。 畢竟前者是她前世擅長的領域,而后者,她從前可沒寫過推理或刑偵小說,只是看過幾本經典而已。 卡文的感覺太煩躁,以至于詩千改消極怠工,這些天空閑時間都在摸魚,陸陸續續回了幾封讀者來信,并完善了那個“互助板塊”的設想。 她身為英臺派目前的搖錢樹,第一次向總舵提出要求,總舵直接應允了。 說實在的,英臺派的輯書客都覺得翡不琢其人性格簡直完美。這不是說她真的有多圣人,而完全是對比出來的。 但凡天才,多少都有點怪癖;年少成名的天才,則更是容易讓人頭痛的存在。 什么亂搞男女關系的、總是提出過分要求的、逛花樓害得自己輯書客去撈的、賭博差點把底褲都賠沒的……數不勝數。 相比之下,吳麗春就太讓其他輯書客嫉妒了。詩千改只不過是容易引起輿論而已,何況人還那么勤快,每次輿論都會變成真金白銀。這樣的文修,哪個輯書客不喜歡?哪怕她注定不會長久留在英臺派。 ——要做一個新版塊?批了批了,拿來每期空著玩兒都行。 今日,這個被她定名為“得道多助”的版塊就要正式登上《徽女日報》了。 詩千改有些期待,這可是她投了錢的!她和英臺擬了詳細的契書,就等著分紅呢。 …… 績溪書院。 “沈若伊——勝!” 隨著夫子的聲音落下,少女手中的劍挽出了一個漂亮的劍花;而她對面,少年的長劍早已脫手,高高拋起,一頭扎進了泥地里。 沈若伊收劍入鞘,抬起下巴笑道:“今年又是我贏了。” 二人訂婚的消息并不是秘密,有好事者因為她這句話起哄起來,但少年的臉色卻有些繃不住了,勉強笑著回:“沈姑娘厲害,我遠不如你,還需日后追趕。” ——這是《千金》里,少年劍客輸給柳玉釵后的臺詞。然而書中是真心實意,他是不情不愿,語氣連仿也仿不像。 沈若伊淡淡地點點頭,下了臺就往藏書閣走,少年的表情頓時更難看了。 連周圍同學都察覺出了不對勁,氣氛降至冰點。 藏書閣。 沈若伊迫不及待地拿起訂閱的《徽女日報》,她一上午都在比試,心里卻牽掛著翡不琢先生所說的“新版面”。 她自從上回收到翡不琢先生的回信之后,就一直覺得分外不真實。她萬萬沒想到,先生會寫那么多字給她,收到信的當晚激動得一夜沒睡好。 哥哥沈瑜還不知道,否則定會嫉妒得大喊大叫。 先生在信中寫了很多,有一些從宏觀方面來分析的東西她現在還看不太懂。但先生肯定了她的感受,“你的念想才是第一位的,不需要把任何人視作天”,還給了她盡快獨立自主的建議,道只有這樣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這要是被老頑固們看到了,恐怕會直呼大逆不道。沈若伊卻心怦怦直跳,好像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命運的方向。 她展開報紙,只見末頁多了一個名為“得道多助”的版面。字體很小,刊登的竟然是一封簡短讀者來信,后面備注了已征得此君同意,請諸君踴躍為其解惑。 那信內容是:我想要結業后繼續入道學習,我父母不同意想叫我嫁人,怎么辦? 第23章 匿名版 這姑娘說她今年十五歲,已經結業了。 沈若伊愣了一下——和自己年紀一樣。 信中還說,她的課業成績都很不錯,很擅長算學、匠學,但父母認為她沒有文字入道的天賦,要她早點回來嫁人。 沈若伊:“……” 這個meimei……太會問了。短短幾行字,就囊括了如今兩個巨大的爭吵點。 其一,念書。 其實所有適齡孩童入書院,不論性別,在近百年已經成為共識。 這些書院在靈氣出現的最初幾十年是由私人設立,到了現在已經發展為各門派與官府協同管轄。若家中有孩童卻不送去讀書,亦或是溺殺女嬰,最重可以判到流放之罪。 最開始有“仕人”反對,認為不可開民智、不可禮下庶人,但在二百二十多前那場天魔大亂之后,這些人就明智地閉嘴了。 那場大亂之中,大半個大雅都淪陷魔域。本就為數不多的修士以命填坑,三個化神大能接連隕落,才堪堪保住皇城。 最后一役中,是全城、乃至全大雅的幸存男女老少齊齊念誦三位隕落化神的絕命詞,天地同悲,才將魔氣驅散。 天魔之亂后,再無人敢否認百姓的作用。眾人達成一致:只有修士才能直接殺死天魔,無論如何都要增加可能的修士數量,這是關乎所有人身家性命的頭等大事,人人都須出力。 如今的大雅朝,死刑反倒是少數,許多重罪都被流放取代——他們會被派去邊陲魔氣籠罩之地做勞力,驅散魔氣,可謂十死無生。 這條規矩執行得很嚴格,但強制入學只到十五歲,其后若再想留在書院,便要自家出錢了。 有很多學生被認為沒天賦,便就此放棄入道,做工謀生計。女子尤甚,有些哪怕展露出天賦,家中也不愿意出錢。 其二,算學、匠學。 自古匠籍就不被人重視,而文字能入道后,也沒有人向工匠們多投注關注。直到天魔大亂之后第十八年,一個叫陸不吟的人出現了。她在匠造上有著驚人的天分,提出以靈石驅動機關,一手主持再造了皇城。 她著《靈匠術》,以匠入道,才有了如今的“匠道”、“靈器術”,現在修界、人間所有的靈器,幾乎都有賴于她的靈石驅動理念。 而陸不吟最輝煌的杰作,便是三大門共有的浮空之城,“三山蓬萊”,一座完全由靈石、陣法驅動的仙城。 然而到底要多重視匠學,修界至今還沒吵出個結論來。要是有年輕人初出茅廬就說自己想以器入道,別人就會問:你以為你是陸不吟? 沈若伊好歹也是個徽商后裔,她敏銳地預感到,“得道多助”版塊會成一個強大的吸金版面。 “先生可真厲害,能想出這么多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