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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和平穩定的城市究竟是怎樣運行的,我喜歡那樣的環境,很有人情味。入夜之后不會聽到槍聲; 污水井的縫隙處不會殘留血跡;提到死亡,人們最先想到的不是殘缺的布滿彈孔和傷痕的尸體,而是衰老; 孩子們理所當然進入校園學習,理所當然地打打鬧鬧著揮霍大把青春,為文字中描繪的故事真情實感地落淚。” 夏目老師微笑著:“我也喜歡。我很高興了解到你對橫濱的美好幻想,而且想得很具體,不凡又似乎觸手可及。” 他的眼睛里顫動著愉快的光,眼角的細紋也彎成了愉快的弧度,他看上去確實很高興。 但我無言地搖了搖頭。 不,怎么會是幻想呢? 我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出生和長大,從牙牙學語到教書育人,一切都自然而然的發生著,是實實在在平凡人的生活。但我知道沒有任何事是理所當然。 來到這個世界后,我的指尖接觸過墻壁上無法抹去的彈殼撞擊出的痕跡,我聞到過海風中吹拂不去的濃烈血腥味,我看到過尚未被掩蓋的罪惡也見證了那是如何被一步一步掩蓋的。 這些天港口mafia分派給我許多雜活,我能完成的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而已,我做不到像另一個我那樣習以為常,而且沒有任何事是理所當然的。 安吾曾說過,人是會思考的。 我發現他說的很對,我會思考,而且好像有點太會思考了,以至于已經產生了超過計劃所安排的癡心妄想。 大家要求我做首領時,我認為他們是異想天開,很不穩重。 現在我思考過之后,認為自己是過度膨脹,已經達到了荒誕的程度。 可是沒有辦法,我只是個平凡的人,任何平凡的人都會在某一刻產生荒誕的想法,以為自己是小說的主角,自命不凡,以為什么都能做到。 夏目老師疑惑地看著我:“如果你所說的不是幻想,那又是什么呢?” 我說:“城市是被人塑造出來的,而我想要塑造她。” 我知道,我將按穿越前大家定下的計劃當上港口mafia的首領,可然后怎樣呢? 難道就只是從此掌管橫濱黑夜的秩序?參與進三刻構想?可我對于這些事其實并沒有什么渴望啊。 我是為改變而來,我想重建人與人之間的羈絆,我想一點點抹去「故事」里那些海水般翻涌在人心底的孤獨。 現在我想塑造一個更好的橫濱。 海浪一遍又一遍無休止地拍擊著海岸,發出的聲音就像跳動的脈搏,分明是那樣單調,卻又那樣富有生命力。 在這座海邊的公園,我和夏目老師相對著陷入了沉默,我逐漸冷靜下來并且開始后悔了。 我突然回憶起自己讀「故事」的時候,我曾不止一次為另一個自己感到尷尬,他會對著空屋自言自語念誦羞恥的獨白,好似有一腔無處發泄的戲劇表演欲。 我沒資格嫌棄他,我就是這樣的人。 誰能來救救我呢?這周圍存在坂田經常心心念念的那臺時光機嗎? “老夫會為你聯系異能特務科的種田。而且盡可能幫你說服那后面的內務省高官們。”夏目老師似乎突然下定了什么決心。 他甚至是決絕的,我意識到事態必然不會按照自己的意愿就此打住。 “你說服了老夫,但老夫不會自己推翻自己的三刻構想。就讓我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如果你真有那個本事的話。” 他那樣認真地凝視著我。 我開始想要咬舌自盡,光是如此想象就讓我感到片刻的如釋重負。 “織田作之助,老夫一直都認為你是有那個資格的,現在我依然如此認為。老夫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可知道橫濱封印著一本空白的「書」?”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問我是不是快完結了,這里我就回答一下。 是,但又不那么是。 快了,但沒完全快了。 這當中的微妙和糾結你們理解嗎? 第99章 那個男人,碰杯 事情總是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我還沒有徹底梳理好心中惴惴不安的迷亂,武裝偵探社就給我傳來訊息,告訴我已經聯系到了mimic一伙過去的上級。 我在路上隨便買了一些粗點心,心煩意亂走到磚石砌成的紅褐色建筑物面前,第一個感覺是不愿意面對它。 我其實很喜歡這一帶,這里充滿了生活的氣息,人們在日升日落之間平凡度過,看起來都沉浸于種種雞毛蒜皮的瑣事。 而我也喜歡瑣事。 “先生喝點什么?” 我被這個聲音驚擾到,才發現自M已經不知不覺走進來了。 一樓是咖啡廳。服務員在詢問我。 我猶豫了片刻,決定點一杯拿鐵,我大概知道拿鐵是一種不苦的咖啡。 然后我在窗邊找了個位子坐下,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把咖啡端給我,我說謝謝,就這樣開始默默喝一杯計劃之外的咖啡。 我發現我又沒那么慌了。 咖啡廳里的氣氛是愜意的,采用了敞亮的歐式裝潢,與lupi。 酒吧昏暗又私密的氣質完全不同,但同樣叫人身心放松。 拿鐵中有很明顯的奶味,甜絲絲地劃過唇舌,使我倍感幸福舒心。 不苦的咖啡的確是很好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