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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笑臉登時僵住,隨即扯出一個更大的笑容來,柔聲道:“知道了,侯爺。” 顧衍露了進屋以來第一道笑,很輕,只唇角微微揚起,眼角冰霜稍融,屋內眾人不約而同別開眼。 片刻后,辛越手里揣著一只小巧的鎏金手爐,坐在偏廳首桌。 這桌上除了顧老太君,便是各府的老太君、親王妃、郡王妃、侯夫人,幸好她娘親機智,壽宴第一日便早早地來了,同他們錯開,否則此時當真要雙雙對視無語凝噎。 長這么大,她頭一回以侯夫人身份出席這樣的宴席,往常的宮宴,最煩最冗長的,也有顧衍在身旁,這些唇刀舌劍擾不著她,如今坐在一廳女眷里頭,言來語去的,全是陷阱機鋒。 坐了不到半刻鐘,辛越的心思便深沉了些許,開始考慮,顧老太君已然八十六高齡,端的是長壽有福的,若是年年都過這么一回壽,她是否要提些微薄的小建議。 比如說人這么多,不如開幾桌抹牌呀,不如支個臺子聽戲呀,總比全杵在膳廳里好。 顧衍說的,這種叫分而化之。 她覺得,除開戰場,在脂粉堆里也很是適用。 辛越微笑送走第八位前來問好的夫人,再回過頭時,謝天謝地,終于開席了。 席上黃燈給她布了些什么菜她壓根不曉得,味如嚼蠟四字體會出了人生新感受。 借著更衣之名,她悄悄躲了出來。 片刻后從更衣的廂房出來,心里浸潤了些潮氣,她難得有些悵惘,拖拖拉拉不想回席上。 黃燈在旁察言觀色,輕聲道:“夫人一時被外頭客人絆住了腳也是有的,不必這么快回席。” 辛越一聽樂了,真懂事,點頭笑道:“對。” 二人走出幾步,辛越想起來顧衍說同她初次相遇時,是在顧府,一片竹林外,需穿過假山,走過石道,才能看到,在那竹林外,她送了他一塊虎頭玉佩,管他叫哥哥。 她那時聽了有些感慨又有些遺憾,感慨她那么小就曉得拿東西堵人的嘴,遺憾她那么小,細節早已全忘了。 不過此時興致滿滿,尤其想往那舊地去重游一番,撿兩片竹葉回去逗他,若是他猜不出來那竹葉的緣來,便將他的雙手綁起來,讓他嘗嘗一動不能動的滋味。 辛越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問黃燈:“顧府里哪兒有一片竹林?” 黃燈對顧府老宅十分熟悉,婢女是她的遮掩,暗衛才是她的正經差使,自然要將夫人即將去的地方摸得清清楚楚,此時小手一揚,指向了右手邊的小石道。 辛越抬頭一看,不遠處一株白梅立在道旁,隱隱約約感覺沒錯。 她隨手拿起一把傘,黃燈欲接過,辛越卻道:“好久沒自己撐過傘了,站過來點,別淋了雨。” “……是。” 二人當即便樂呵呵地往那處走去。 “夫人往這處來是何故?”黃燈給她撥開橫斜出來的樹枝,此處已經較為偏僻,顧府能為壽宴將正堂花廳打理得堂皇富貴,卻不會費心思來打理這犄角疙瘩的地方。 辛越笑瞇瞇道:“尋點東西。” 大抵是宴上人多,仆人都被調到膳廳、廚房去幫襯了,這處廂房連帶外頭的院子都沒見到半個人影。 她們越往里走,石道越是濕滑,她一心看著腳下,身旁的黃燈驀然頓住了腳步。 辛越也停了下來,疑惑看她,黃燈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正前方,辛越順著往前看去。 漫天雨幕中,蒼青的竹林被微風拂過,搖曳成一片碧綠的汪洋,在那片碧綠前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玄衣黑發,身姿頎長,腰配玉帶,袖口的銀白護腕,是她今早親自戴上的。 這是她的夫君。 若是此時情境合適,她撐著一把油紙傘,笑吟吟上前,在綿密雨絲下,同他說一句“時隔十六年,我們又見面了。” 當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簡直可以寫入話本中,百世傳看。 但他身前,此刻撐著油紙傘的,不是她,是另一個杏衣女子,淺笑盈盈,抬手欲要為他遮雨。 辛越恍然怔愣在地。 腦中噼里啪啦炸過道道煙火,心如擂鼓,雙手雙腳都不知往哪擱。 第114章 、沒眼看! 她低下頭,捂住急劇跳動的胸口,有種感覺,若是這股翻騰壓不下去,明日就該傳出顧老太君壽辰,顧侯夫人當場撞見顧侯與一神秘女子相會,怒極攻心,當場吐血的艷聞了。 她不愛打探這類艷事,更不想成為其中的主人公。 黃燈一只手攙在她的臂上,感受到柔軟錦緞下那只細軟手臂隱隱的顫抖,當即就要開口,辛越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輕輕搖頭。 再抬起眼,看向竹林處時,顧衍正轉身往后走,那女子不知同他說了什么,兩步上前,將傘又往他身旁推,自己倒淋了半身雨。 …… 沒眼看! 辛越松開黃燈,憤憤回頭。 雙腳卻像被釘在這卵石路上,邁不出步子離去。 憑什么? 憑什么呢? 憑什么啊?! 她于此事沒有什么經驗。撞到自己夫君同旁的女子在隱蔽處相見,不知道那些有志氣的女子是如何處理的,她心里模糊閃過兩個想法。 或許她該端莊又優雅地上前,說,“姑娘可是來送傘的?本夫人手里有一把,可撐不了三人,勞煩你先請離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