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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把她拉起來往外走:“沒怎么,你自小性子太跳,能同武安侯夫人交好,我倒有些驚訝。”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我同阿櫻挺合得來,”辛越踮腳往遠處看了眼,“他們真上兵庫去了?” “嗯,”顧衍微露不齒,輕聲補了句,“拿本侯的東西在自家夫人跟前顯擺……” 辛越聽他絮絮說著武安侯舊事,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宴客之處。 * 今日宴客,辛越命人開了梅園后頭的望荷臺。 顧名思義,望荷望荷,數十階下便有一處夏日里可賞荷的池子。 但此時冬日,荷花影子都還未生出一個。 幸好池子里有活水,她便命人鑿了面上薄薄一層冰,放了幾百盞琉璃蓮花燈到池子里頭。 晚間天幕一罩下來,池子上幾百盞剔透的蓮花燈上點著瑩瑩燭火,燭光映透琉璃,投入水面,水面反出幽幽燭光,相映成趣。 若是天公愿作美,將那流云散上一散,一輪清月當空,遠處白梅覆雪,再沒比這更好的景致了。 結果先至的客人忒不見外,在定國侯府兵庫里待了一下午,出來時據說二人一個賽一個的臉紅。 兵庫里頭的各色兵器幾乎都是上過戰場、飲過血的,殺伐凜冽的煞氣甚重,辛越佩服這二人能在里頭對著冷峭的兵鋒、晃晃的寒芒談情說愛一下午。 若不是兵庫兩扇大門、四下窗戶開得通透,她毫不懷疑二人能從面頰紅到脖子根。 后至的客人更不見外,帶著稚兒幼女,嘻嘻鬧鬧,在留山園耍了一個多時辰,才慢慢吞吞地往望荷臺來。 此時天幕低垂,浮云飄得極慢,兩個小廝抬走了門口的屏風,高臺之上可見遙闊天際的點點星辰。 眾人坐在席上笑談。 望荷臺位于百階玉階之上,坐落高處,外是一大片空曠露臺,內是一處廳堂,原以屏風相隔。 臺上席分兩列,耿家一家四口在一列長桌案,對面是顧衍辛越、高聿其汪清寧的兩張雙人案。 此刻在廳中走來走去,忙碌非常的小家伙便是前幾日見過的胖娃娃昀哥兒,他攀著桌子腿兒走得甚急,只是步子邁得不大穩,跌跌撞撞地讓人時不時揪心。 揪心的只是辛越這個沒當過娘的,江嘉年與汪清寧這兩位過來人倒都相當放心。 在小胖娃娃摔了一跤又一跤后,辛越忍不住了,要命人去扶他起來。 卻被江嘉年攔下,水蔥般的手指頭虛指著她:“你啊你,你小時候跌倒了可有人扶你?怎么如今到我兒子,卻要人扶了?” 辛越愣了,這句話乍一聽奇怪,然則細琢磨出來也有幾分道理,江嘉年不是嬌慣孩子的,怕是照著江御史的模樣教孩子呢。 可是……這還是個一歲多點的小胖娃娃呀,便是要揉捏磋磨,摔跤跌打,也待他長大一些,現在這藕臂圓身的嬌嫩模樣,怎能下得了手。 江嘉年一旁端正坐著的小姑娘也說道:“姨母不要擔心,弟弟經摔。” “噗嗤”,辛越忍不住笑出來,可憐的小胖娃娃,娘親與jiejie都致力于將你摔打成人,姨母只好在心里給你鼓鼓勁了。 汪清寧見狀,也十分同意:“男孩子摔摔打打地大,也無妨。” 夫人說什么,高聿其都附和,當即道:“是這個理兒,我們家那小子,五歲便送到京郊大營去了,如今一旬里,五日上書塾,四日上大營,一旬能有一日休。” 這話給了耿思南極大的啟發,他看著自家兒子胖歪歪的模樣,聯想他時刻纏著娘的煩人模樣,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辛越環眼一掃,暗嘆,這都是什么世道,如今這樣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都不吃香了么。 小胖娃娃毫無所覺,歪歪扭扭走到門口,冷不防被腳下地毯絆了一跤,結結實實地又摔了個大馬趴,前幾回摔出經驗了,這次跌倒倒是連嘴巴也沒癟,正要哼哧哼哧爬起來。 眼前卻驀地出現一雙暗銀紋黑靴,胖娃娃費力仰頭往上看,正正對上那人低下來的一雙冷淡的茶色眸子。 他心里頓感失望,小孩子還不會收斂自己的情緒,找了一圈也找不到黑衣裳的漂亮哥哥,眼前這個哥哥雖然也漂亮,但是太兇了,小嘴一癟,嗷地就哭了出來。 說是哭,更像扯著嗓子嘶嚎,喊得震天動地,像是要將望荷臺的屋頂都掀下來。 眾人被這突然的變化轉移了視線,朝門口看去。 顧衍拎起胖娃娃的后衣領,放到了臂彎間坐著,小胖娃娃一邊嚎,一邊偷看他,對上那張冷漠兇厲的臉,登時嚇得不敢亂動,驟然拔高聲線,嚎得嗓音都劈了幾劈。 顧衍將小胖娃娃抱到辛越身旁坐下。 辛越揉揉耳朵,道:“你要哭,好歹將眼淚灑兩滴。” 胖娃娃假哭被當場戳穿,人雖小,也是知道羞恥的,登時就擠出了些許淚花,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像夏日里從井里湃好的葡萄。 可不管怎么眨眼,淚水也落不下來。 辛越好心教他:“你這樣不成,須得想些難過的事,譬如最喜歡的糕點吃了一半被搶啦,最喜歡的東西被摔破啦。” 誰知小胖娃娃一點都不在意糕點被搶,玩具被摔壞,眼看水潤潤的葡萄眼都要成葡萄干了。 辛越眨眨眼,又補了一句:“比如黑衣裳的哥哥不帶你玩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