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墻小皇后 第59節
男人為她端紅豆粥的手微微僵滯,“你說什么?” 時月影拖著下頜, 淺笑著搖頭, “腦子里突然出現這句話了,大約是昨夜的噩夢。夢里有人兇神惡煞的, 問我有沒有一道菜叫狼心狗肺,指桑罵槐罵我呢?!?/br> 她看了他一眼, 眼神閃躲。 “那個人, 不會是我吧?”元景行揶揄道。 小皇后瞠目結舌,他怎么知道?有讀心術不成? “你的心思,我全知道?!蹦腥隧庾谱?,凝視著她, 晾了晾紅豆粥, 親手舀了一口遞到她唇邊,“吃吧, 這個甜度是你最喜歡的?!?/br> 時月影覺得不適, 這個男人仿佛無時無刻不注意著她, 昨夜也是, 她睡得很沉,他就坐在幔帳外面守了她一整夜,每隔兩個時辰就來探一探她的額頭的溫度。 “用完早膳,我能不能出宮啊?” 吃了小半碗粥,她伸手推開粥碗,示意她飽了。話說出口,覺得自己的語氣古怪,她是皇后的侄女,身份尊貴,自由進出皇宮,何須請示他一個御醫。 于是改口道,“用完早膳了,我要出宮?!?/br> “可以”男人放下粥碗,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莫名的禁錮感,她依舊覺得不自在,“你去告訴姑母,同太子解除婚約之事,我回家再想想。” “唔,都隨你?!痹靶械?,“對了,聽說你喜歡讀話本。我這兒有一本話本孤本,你看看喜歡么?” 再然后,時月影捧著《除妖記》欣喜不已,“這話本是稀世珍寶,世間難覓,怎么會在你手里?” 霎時間她心里對面前鄒御醫滿懷崇敬之意。 “這話本有多貴重你是知道的,故而不能外借,時小姐想看的話,就只能在宮里留宿幾晚了。” 時月影將話本抱在懷里,眉眼彎彎的,小雞啄米似得點頭,“好好好,我留下來。鄒御醫,你人真好!怎么這好呢!若非我有婚約在身,我都想嫁給你了。” 鄒御醫顯然并未因她這幾句奉承話而開懷,眼眸冷冷地看她,切齒道,“原來只要有這話本,就能讓你心甘情愿地嫁給我?” 時月影側了側額頭,“我只是玩笑話而已?!?/br> 對方收斂氣息,不咸不淡道,“我也只是玩笑話?!?/br> *** 留在宮里第五日的深夜,時月影抱著《除妖記》酣然入睡,元景行親自為她放下幔帳,轉而去了偏殿。 在那里,蕭伯霆已經恭候多時,他快馬加鞭從金陵帶回了一封信,親自呈給了元景行。 偏殿昏暗,元景行并未點燈,坐在木榻上拆開信封借著月色讀信,字跡飄逸,字字句句都是關于時月影。 與元景行猜測的幾乎沒有出入,皇后身上有疾,傳自她的親生母親,一旦遭受刺激或經歷大喜大悲,便極有可能缺失部分的記憶。 “陛下,臣還帶回來一個消息?!笔挷Z氣沉重。 “說?!?/br> “皇后的兄長,時家三子,數日前在彤城郊外被匪徒追殺,墜崖而亡,未尋見尸身?!?/br> 元景行猛然側眸,不敢置信。 半響過后,他才緩聲交代,“別叫皇后知道。叫人找到他的尸身,妥善送回金陵。” 待蕭伯霆領命退下之后,元景行坐在木塌上微微躬身,扶住額頭,執信的手腕無力地搭在膝上。 當日,她哭著說不記得曾許諾等他兩年。他狠聲訓斥她,威脅她要說實話,當時她噙著淚無奈改口。 如今想來,都是他的錯。 現在時月星死了,是他派去江南的,現在人死了,連尸身都不知所蹤,他該如何向她交代?若她清醒過來,問他要哥哥,他到底該怎么辦?! 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一股懼意涌上心間。 回到寢殿,元景行抬手掀起幕簾,龍塌上的人陷在軟綿的被褥之中,烏黑的發絲貼著瓷白的小臉,睡得正沉。 粗糲的手輕輕碰觸她的臉頰。 時月影似是感受到黑暗中的視線,輾轉醒來,撐坐起身,睡眼惺忪的,“鄒御醫我沒有發燒。你不必守著我的,害得你夜里都睡不成。我明日就想回家了,我想我的父母兄長,這本話本我過幾日進宮再看?!?/br> 元景行坐到床沿,側身看她,“皇后,都是朕不好?!?/br> “唔?”時月影清澈眼眸眨了眨,“你說、” 下一瞬,男人傾身印在她額間。 很輕很柔,如珍如寶。 她霎時間忘記反抗了,男女授受不清,他怎么能親她呢?! 正要與他說道理,男人的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小皇后美目驟睜,“你怎么,唔?!” 他不由分說地輕輕吻她。 時月影伸手去推,面前的胸膛寬闊堅實,她阻擋不開。 半響后她捂著唇,晶瑩水眸瞪著他,“你怎么能這樣,你、我、” “你我成親兩年了?!痹靶猩焓謸荛_她額發,“你是朕的皇后,你先別急,時月影,仔細聽朕說?!?/br> *** 時月影抱著膝蓋,雙眸濕潤而空洞,一頭如瀑青絲披散肩身,整個人很安靜很安靜。 過去的半個時辰,身邊的男人用溫和的聲音同她說了許多話。 他說,他就是元景行,他去邊疆之后兩人的婚約并沒有解除,他回皇城繼承皇位,正式迎娶她進宮,封她為皇后。 他說,她大病初愈,失憶了,這兩年來他與她一直過著琴瑟和鳴的日子。 他說,姑母已經去世,她的父母被三個兄長回了金陵老家養老,一月會給她寫一次信。 他說,今年并非甲子年,而是戊辰年春,她剛剛年滿十九,她失去了四年的記憶。 時月影反應過來后,歪在床榻上輕笑起來,“大半夜的,鄒御醫編這些來捉弄我是不是?” 元景行神色肅然,“那你記得自己這趟是如何進宮的么?” 她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唔,姑母命人接我進宮參加中秋宴會,所以我就、我就、誒?” “時月影,那你說花園里的景色是春景還是秋景?” 她眉宇蹙起,水眸微怔,半響才道,“我不知道......” “那你還記得自己的手是怎么傷的么?” 她搖了搖頭,說不記得。 他循序漸進地問她,聲音溫柔,然后饒有耐心地等她回答,可是時月影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眼睛濕漉漉的,咬著唇幾乎哭出來了。 “御醫說你只是失憶,等過陣子就會慢慢想起來,不要怕。” 徹夜長談,最后元景行將一封信交到她手上。 那是她父親親筆所寫,她認得出字跡,里頭一字一句闡述了她這個病的由來。時月影靜靜地思索了許久。 “我的娘親有這個病的?!睍r月影怔怔開口,“我大概也有......小時候?!?/br> “小時候怎么?”元景行將她拉入懷里。 “小時候有一次我同哥哥溜出去玩,哥哥說給我買一根冰糖葫蘆,后來他沒有買。次日起來我同他吵鬧。當時哥哥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說他昨日明明買了。我不信,他就找出了外衣上的糖漿。再然后父親罰了哥哥,說他帶我出去被馬車撞到,險些釀成大禍,可是我......”時月影咬著唇。 “你也不記得自己被馬車撞到了?”元景行替她說完。 時月影點頭承認,“我還記得父母兄長看我的眼神,透著深深的擔憂。后來他們就改口說是騙我的,哥哥還給我買了新的冰糖葫蘆,說那日確實失信了。父親也沒再提起馬車的事?!?/br> “往后你不記得的事情都問朕。” 時月影陷入溫暖的懷里,緩緩仰頭看向男人,她萬分確認他是元景行,比起記憶中的身形更加健碩,眉宇間更銳利,眼眸深邃,與從前那個羽翼未豐的少年大相徑庭。 有問題。 時月影從他懷里坐起身,“若我同你琴瑟和鳴,為何我大病蘇醒時,你騙我說你是什么御醫?” “......”元景行瞳孔驟縮。 “我如何斷定你現在說的話是不是真話?” “......” “你說我是皇后,那為何身邊一個貼身宮女都沒有?” “你先休息,這些事明日再議。” 時月影細細打量著男人,揪著他袖口,“你剛才還說我有什么記不起來的,都可以問你。你言而無信。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夫君?” 嗐!好氣!元景行牙都咬碎了,無論時月影幾歲,無論她有沒有失憶,都能輕而易舉地攪亂他所有心緒,令他不得安寧! “好丑的荷包。”她突兀地說了一句。 “?”元景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腰帶上系著一個荷包,上面的刺繡亂作一團,隱約可以看出是個景字。 “這么貼身的荷包,是你妻子繡的吧?” “是、”元景行沒有想到這個當時被他格外嫌棄的荷包,今日竟然能用來證明他的身份! “好丑,一定不是我繡,所以你肯定不是我的夫君!” 呵!元景行氣笑了,扶了扶額頭,狹長的眼眸里邪火流竄,“時月影,你最好不要給朕想起來什么,否則看朕怎么罰你!” “......你好兇”小皇后眼眸平靜地望著聲稱是皇帝是她夫君的男人,“即使你真的是我夫君,也絕對不可能琴瑟和鳴?!?/br> “???” “我同你過得雞飛狗跳還差不多。” “???” 作者有話說: 皇后:你說你是我的夫君,請你自證。 皇帝:??? 琴瑟和鳴不過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