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棉笑意散了些，說：“后來吃不出味道了。”

    “那家人會買回家很多零食，都很貴，進口的也不少。”云棉垂著眸說，“但放在那里，一個月，兩個月，我都不想碰。”

    聞言，裴清樾步伐放得緩了些，抬眸看著她的背影。

    在人來人往中，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她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了她過去的那些孤獨。

    云棉還在繼續說：“有時候我還會想，我是喜歡吃糖果呢，還是喜歡爸爸mama不允許，我卻偷偷跟好朋友把糖果藏起來的感覺。”

    想了想，又短促笑了一聲說：“可能是后者。”

    可能是因為覺得自己作為唯一一個知道裴清樾秘密的，兩人現在還是這種可以一起找樂子的關系，也可能是這里氣氛感染的原因，覺得自己跟裴清樾有些共同之處，云棉居然不知不覺就把這話說出來了。

    她說完后，沒聽到裴清樾的聲音，不由得停住腳步回頭，卻發現他在特別認真地看著自己。

    云棉愣了愣，她從小就特別吃裴清樾的這張臉，這才跟在他身后一直轉，現在他長大后更加禍水。

    被他這么看著，尤其是他不戴著眼鏡的時候，就好像這紛擾人群里，只有自己被重視的感覺似的。

    云棉問：“怎么了嗎？”

    裴清樾：“如果是現在呢？”

    “什么？”

    “現在回來了，再試試。”

    說著，裴清樾往前走了兩步，目光也從云棉身上移開，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云棉轉頭，便看到他看得方向，有個在做糖畫的小攤，有些放學的孩子就圍在這里等著做糖畫，她失笑：“這個多是用來看的。”

    裴清樾卻道：“也是糖，而且他們看起來很喜歡。”

    他回頭說：“我給你買。”

    云棉笑意更深，想著反正也是來玩的，沒吃過沒玩過的，那不是不可以：“好。”

    兩個大人站在小攤前，孩子們對于突然出現的這兩個長得很好看的人非常好奇，其中有個小孩小聲跟同伴道：“你看人家爸爸mama多好，都會來給自己的孩子買糖吃，我mama都不讓我吃糖的。”

    云棉：“？”

    他們說的，不會是自己和裴清樾吧？

    另外一個孩子說：“她好年輕，不像做mama的。”

    “可是大人也吃糖嗎？”

    “當然了，大人長大了就爸爸mama就不管吃糖了，又不會長蛀牙，吃糖自由了。”

    有個小朋友求真欲非常強，好奇地問：“長大了是不是就可以隨便吃糖了呀？”

    云棉笑著點頭：“是呀。”

    孩子：“真好啊，我都要攢著零花錢來呢。”

    云棉聽得忍俊不禁，她微微彎腰：“那今天jiejie請你們吃好不好？”

    孩子們互看一眼，心動又沒答應：“不好。”

    “爸爸mama說不要隨便要陌生人的東西。”

    看來都是很聽話的孩子，云棉點點頭：“老板在這兒看著呢，jiejie不做什么的。”

    做糖畫的老板抬起頭來，他這里來的基本都是小客人，街坊鄰居的也都認識小孩們，但很少會有這么體面的大人過來。

    他說：“你們看著眼生。”

    云棉說：“我們是來玩的。”

    老板恍然，熱情了些：“歡迎你們啊。”

    云棉又問：“我們最后走，這些孩子的錢我一起付了吧，他們都挺可愛的。”

    老板想著反正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東西也是自己做出來的，所以沒覺得會有什么問題，于是點頭：“可以。”

    “小崽子們，還不快謝謝這個jiejie。”

    老板都說話了，小孩子們都信任他，現在當然更加高興，零花錢可以多買一次了！

    “謝謝jiejie！”

    有了請客這層關系，加上知道云棉是來這里玩的，而且還長得這么好看，所以更加熱情，紛紛給她介紹起了不同樣式的糖畫。

    “jiejie，你買這個吧？這個叔叔做得最好。”

    “胡說，叔叔哪個都做得好看，但是這個兔子最可愛。”

    “龍比較霸氣！”

    看著孩子們爭來搶去，云棉目光在那些圖畫中找了一下，然后問：“有貔貅嗎？”

    孩子們蒙了，那是什么東西。

    倒是老板知道這個東西，他自然是會的，但貔貅比較復雜，而且長得也沒那么可愛，孩子們不喜歡，所以也沒畫出來。

    裴清樾垂著眼，看著她彎腰耐心地跟孩子們科普什么是貔貅。

    孩子們聽完后問：“那貔貅兇嗎？”

    云棉下意識抬起頭看向裴清樾，對上他的視線后，輕笑：“不兇，他很好。”

    這一瞬間，裴清樾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很少笑，這一笑起來就驅散了很多他拒人千里的感覺，多了幾分柔和。

    最后，在云棉要拿出手機付錢的時候，裴清樾卻先一步掃了碼付款。

    他看向那幾個孩子：“好好長大。”

    孩子們紛紛拿著屬于自己的糖，禮貌地說：“謝謝叔叔！”

    等孩子們走后，云棉直起身子：“清樾哥那句話是祝福嗎？”

    “算吧。”裴清樾收起手機。

    云棉回想以前他跟自己說過，自己以后會有很多好運，這么一想，好像很久以前他就給過自己祝福了。

    她驚訝道：“那我也算是得到過清樾哥祝福的人了。”

    “是不是因為清樾哥，我運氣才那么好？”

    “不是。”裴清樾搖頭，“你得到的都是因為你自己。”

    這時，老板把做好的糖畫遞過來：“你們的貔貅好了。”

    云棉道謝后把糖畫拿過來，跟裴清樾一起繼續往前走，她看著手里的糖畫，又看看裴清樾，其實這個糖畫跟裴清樾的真身只是有些神似，卻可愛了很多，他的真身比這個看上去要威風更多。

    云棉還挺稀罕的：“舍不得吃了，拿回去供起來，這可是貔貅誒。”

    以前的裴清樾總覺得小孩幼稚，也不太能理解有些人類的做法，但現在看著她卻又覺得可愛。

    自己可能真的要完。

    “我在你面前，為什么要去供糖？”

    云棉說：“供著你好像不太現實。”

    裴清樾笑了下，微抬下巴：“吃吧，這個吃下去運氣才會好，其他時候想要祝福不如找我。”

    “試試，甜不甜。”

    云棉這才想著，他是為什么要請自己吃糖的？

    他是……在照顧自己的情緒嗎？

    她輕輕咬了一口，手里的貔貅：“甜的。”

    味道都是甜的，但是心境卻是不一樣了。

    說這話的云棉萬萬沒想到，接下來的裴清樾會把這條街遇到的那些糖，每個種類都給自己買了個遍。

    她提著一大袋有些懵逼：“清樾哥，我吃不了這些。”

    “以后吃。”裴清樾說，“現在的糖，都比你以前的甜。”

    云棉愣愣地看著他，又聽裴清樾沉聲道：“你現在已經回來了。”

    她頓時覺得莫名感觸，明明是自己帶他出來玩，現在卻是他在照顧自己。

    “謝謝。”云棉沒有再矯情，而是把糖收了起來。

    兩人繼續往前走，其實自己看能看得出這條街的很多歷史，包括之前買炒餅的老板介紹的那些傳下來的規矩，都會被刻在墻上，加上這里并沒有多商業化，所以看起來非常的舒服。

    這就是大多數人的生活之一。

    走到街底時，便看到了幾棵很大的樹，雖然現在還沒發芽，但看上去卻格外的有時間感。

    樹下有很多桌子，男女老少有不少人坐在那里，還有些小火爐，大家圍在一起，或一邊在摘菜一邊說說家常，又或許在下棋，還有很多孩子在打鬧。

    現在天已經隱隱黑了下來，路燈的燈光照下來，讓人覺得十分舒適。

    云棉看著這一幕，沒忍住拿手機把這一幕給拍了下來，看著鏡頭里每個人不一樣的神色，但卻都高興的樣子，她忽然明白為什么之前學姐會說這里適合自己了。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真誠。

    看到有空的凳子，云棉回過頭：“我們要坐坐嗎？”

    “好。”

    云棉看著自己被燈光映出來的影子，用腳踩了踩，問：“清樾哥你喜歡這里嗎？”

    裴清樾想，談不上喜歡，但是不會討厭。

    只是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像個人了。

    如果自己是個普通人，會不會也是這樣，每天這么生活？

    他說：“挺好的。”

    云棉還記得自己的目的，不僅是自己，也要考慮到裴清樾的心情，所以說：“清樾哥如果想說，也可以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以前能有什么事？過去的日子一片混沌，現在也是一片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