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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始完全想不通,自己怎么會夢見一個他根本就不認識的小姑娘。 不過后來他看著看著也就想通了,夢見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也要比被噩夢纏身來得強吧? 其實在這個夢里,他也沒能看見什么能讓他牢記的東西。畢竟普通人的一生就是這么乏味可陳。 他就這樣在夢境里,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注視著她慢慢長大,上學,成年,離開家庭開始獨自生活…… 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正常流程,本應讓人感到無比乏味的,然而他卻看得目不轉睛。 可是如果真的要讓他把夢境再復述一遍的話,他又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記得在這個夢里,天特別的高,格外的藍,漫天席卷的白云如紗如縷,夢里大片大片的綠草如茵,一眼望去都看不到頭,只能見得無窮盡的綠浪在春風的吹拂下,漾成一片綠意的汪洋。 這就是天高地遠。 他和過著這種普通日子的小姑娘之間的距離,就是這么天高地遠。 既然如此,再做這種夢又有什么用呢?即便他在這個平凡的夢里,的確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心靈撫慰,可事已至此,難道還真的會有人愿意對他在現實中都施以援手么? 顯然不可能。是個正常人就不會這么做的,這跟找死有什么兩樣? 然而命運似乎真的要跟已經飽受磋磨的阿卡姆騎士開個善意的玩笑,真的要把曾經的二代羅賓在最絕望、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的祈禱盡數給他應驗一樣。 就在他準備養精蓄銳之后,前去殺掉黑面具的當口,有個明顯是外人的呼吸聲,陡然在他嚴防死守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的阿卡姆底層房間里,悄然響起來了。 還是那種之前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動靜,驀地就在他的房間里的 憑空出現…… 不管這個人是誰,至少就從她能夠「憑空出現」的這點來看,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疇了,就好像…… 就好像她真的是被某種超越了科技的莫測力量,給直接運了過來似的。 而在讓她打開了燈,看見了那張曾在他的夢中出現過、別無二致的面容之后,電光火石之間,阿卡姆騎士便做了個決定: 他要把她留在這里。 如果錯過了這一次的命運賜予的良機的話,他以后可能再也不能這么近距離地觸碰光芒了。 只是赫蒂本人對這些曾經發生在阿卡姆騎士身上的、與她相關的事情一無所知。 她想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決定把真話告訴他:“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更不知道我怎么來到這里的。” 阿卡姆騎士把玩著她的一縷黑發,似乎沒有接話的意思,赫蒂只好繼續自說自話下去了:“我來自另一個哥譚。” “你看,我沒有惡意,也干擾不到你。既然這樣的話,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得想辦法讓自己趕緊回去。” 阿卡姆騎士的手陡然收緊了—— 她的來處絕對不可能是哥譚。那個夢境過分單純,又帶著十二萬分的美好。 而這些美德早就像是猛犸象和恐龍一樣,八百萬年前就在哥譚絕跡了。她怎么可能來自哥譚? 但是她說話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然而即便如此,他拉著赫蒂頭發的力度卻又維持得恰到好處,恰巧讓赫蒂不會感覺過分疼痛的同時,又可以把她整個人都拉得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最好近到讓她身上所有外界的光芒都要臣服于他的掌心,讓她的羽翼被折斷,從此只能呆在這里,成為他灰暗天日中的唯一一點亮色,讓她以后再也無路可走,哪里都去不得,更不要想回到她原來的世界去,管他是哥譚還是什么別的地方呢。 赫蒂之前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危機感陡然又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 不過這次,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呢,就有人敲響了阿卡姆騎士的房間門,而且一聽就知道,又是位老熟人的聲音:“「紅頭罩」,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收拾東西,我們得走了。” 阿卡姆騎士這才放開了對赫蒂的桎梏。赫蒂趕緊把自己的頭發搶了回來,發現她又細又軟的黑發已經被長時間的緊握弄得有些卷曲變形了。 等她再抬頭看去的時候,阿卡姆騎士已經從一旁的架子上拎起了自己的全套裝備,那個用以掩飾身份的頭盔已經扣在了他的頭上,那雙永遠不會傳達本人真正情緒的綠眼睛,正在從頭盔尚未合攏的風鏡縫隙里注視著她,半晌之后才開口:“你就待在這里,不要出去。” 說完之后,他也沒再管赫蒂的反應,徑直走到房門前,剛擰了一下把手,緊縮的大門剛有了打開的跡象—— 一根碧綠的藤蔓便把準了這個時機,精確無比地卡住了門框,然后順便就把門給打開了,這套動作真是行云流水一氣呵成,熟練得讓人都要懷疑門外的家伙是不是走撬門入室的這條路的了。 如果沒看見那條藤蔓的話,赫蒂的確會這么想。 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是一頭紅發,容貌美艷的毒藤女。她的指甲和嘴唇上都帶著濃綠的色彩,對阿卡姆騎士露出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騎士,讓我看看你藏了什么,你從昨天開始就不對勁了。” 眼見著阿卡姆騎士并沒有讓開的意思,甚至還要從腰間掏槍了,毒藤女連忙補充道:“讓我看看,我就是你的共犯了,還不要跟你一起保守你的小秘密?你可真固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