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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誠怕她被嚇到, 留下心理陰影, 努力在調節氛圍, 半開玩笑地調侃, “今天那只小豹相當于是你救的,改天讓你給它取個名字?” “嗯。”此時的姜甜仿佛只會這一個字。 許誠長嘆一口氣, 也放棄了。其實他也很擔心, 不過是遇得多了,已經麻木, 不會將過烈的情緒露于表面。 雨漸漸的小了, 一直到雨停,叢野他們還沒有回來。與大家一起等在大廳的姜甜, 抬眼看向逐漸暗下的天幕,一股出于忐忑猜想的涼意緩慢從她后背脊梁爬上來。 此時此刻,早已過了晚飯的飯點, 食堂里, 提前準備好的晚餐擺在餐臺上, 騰騰熱氣逐漸淡卻,也無人問津。 姜甜從下午跑回來,一直沒有回宿舍收拾。渾身血跡略干,被潮濕的水汽潤過,散發著腥濕難聞的味道。若是平時,她一定難以忍受這樣的自己,可如今,她卻仿若未覺,仿佛人回來了,心還牽掛在叢林里,整個人都不在狀態。 她腦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這么晚還沒回來,他們不會遇見危險了吧?隨后又趕緊將這種不吉利的想法甩出腦袋。 安與南坐到她身邊,給她遞了毛巾,溫和地安撫道:“擦一擦臉,他們經驗豐富,不會有事的。” 他之前跟隨的隊伍接到叢野的信號后,立即派人將他送回基地,其余人馬不停蹄地趕去會合支援。 “嗯嗯。”姜甜用力一點頭,接過安與南手里的毛巾,卻并沒有動作,目光仍舊看著外面。 安與南專注的目光落到她臉上, 白凈的一張小臉,滿是被茅草荊刺掛傷的傷痕,濕潤純凈的眼睛周圍通紅,破碎得誰看了都會心疼。 他無聲嘆氣,也順著看向外面,祈求眾人平安。 節目直播室里,連彈幕都安靜了許多—— —“天,這個氣氛好窒息嗚嗚嗚嗚。” —“叢野肯定沒事的!他可是太子爺啊!” —“好心疼甜甜,她從來沒經過過這種事吧?肯定會嚇死了。” 天幕黑盡,彎月悄然升起,劃破烏黑的云層。 守在外面的達納,突然跑進來,驚聲吼了聲。 許誠當即看向姜甜:“叢哥回來了!” “真的?”姜甜瞬間從作為上站起來,驚喜地跟著跑出去。 皮卡車停在空地,巡林隊員們各個臉色沉重地跳下車。 姜甜臉色的驚喜逐漸消散,一個不詳的預感不由自主從胸口掠過。她看著隊員們一個個跳車,他們的目光俱都看向第一輛車車后的貨箱。 他時日常巡林牽著的黑背德牧,被另外的隊員牽在手里,此時也看著那輛車交替跺著前腳,嚶嚶嚶的哼唧聲是一耳朵就能聽出的焦躁。 敞天的貨箱里,仿佛載著什么森然可怕的怪物。 過了好一會兒,濺上斑駁泥土的黑色車門,才緩緩打開,叢野神色冷峻地從車上走下來。 他眉也不抬,自己走到候走到后車貨箱,伸手將里面的“怪物”抱了出來。 基地路燈掩映下,隱約能看清他懷中之物流暢的斑紋,微張的獸口露出的鋒利牙齒,它的身體已經僵硬,嘴巴隨著最后一聲呼救落下,再也合不上。 眼淚在這一瞬間去而復返,姜甜抬手捂住嘴,不敢讓自己哭出聲。雖然早已料到這個結果,但糟糕的預想,遠不及這猝然撞進眼底的真實來得強烈。 她抬頭看向叢野,男人臉色的神色平靜得嚇人,漆黑的眼底是一片死寂。 叢野把早已僵硬的云豹輕放在地面,掃了眾人一眼,淡聲:“拍照。” 話落,他將槍扔給另一名隊員,徑直離開,頭也不回。 姜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上他的背影,平日穿慣常閑散悠哉的男人,此時的背影,竟顯出幾分狼狽來。 眾人這猛地從恍惚中清醒,許誠拉住其中一個兄弟,用本地語言問:“人呢?” “跑了。” 許誠緩緩松開拉住對方的手,所有情緒只化作一口長長的氣嘆出。 基地工作人員,沒有姜甜他們想象中的露出出離的憤怒,他們目光悲傷,失望。已經看過太多了,憤怒已經不足以只是表現在表面,而是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他們默契地低下頭,做出莊嚴的姿勢,閉上眼為這頭不幸的母親默哀。 姜甜與節目組同樣沉浸在這樣的氛圍里,不需解釋,便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低下頭與他們一起。 維利叫人把相機給他,濕潤的光浸入他眼角的皺紋。他蹲下身,雙手顫抖,痛心地撫摸這只漂亮的云豹,它剛生產,鼓起的肚子甚至沒來得及癟下去,就已經死亡。 姜甜這一刻,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確屬于兩個世界。她在心底憤怒,難過,卻永遠無法與這里的人感同身受。 她看向叢野離開的方向,她想:他應該很難受吧。 眼睜睜地看著他所保護的動物在他面前死去,看著兇手逃之夭夭。 —“嗚嗚嗚淚目了!這只豹mama也太慘了。” —“好難過啊,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偷獵者都該死!人類遲早有一天會收到大自然的報復。” —“唉,我們除了好好保護環境,好像也沒有其他什么能做的了。” 糟糕透頂的一天結束,節目組所有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以后,唉聲嘆氣地往宿舍走。他們誰不是生活在優渥的大城市,雖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煩擾,或因家庭或因收入,可誰也不曾與如此危險為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