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這個豆腐哪來的？”蘇玲瑯吃了一口麻婆豆腐，頓時覺得掃去了她這一天的疲憊，精神滿滿。

    “昨天晚上泡的豆子，今天我自己重新弄了一遍，就成功了。”孟常楓淡淡道。

    特意加重了“自己”和“一遍”兩個字。

    剛想要回懟兩句，蘇玲瑯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又很沒骨氣的把到嘴里的話又咽了回去。

    明明就是昨天白醋少了。

    “是你水多了。”孟常楓好像聽到她的腹誹，涼涼道。

    抿了抿唇，蘇玲瑯繼續埋頭吃飯，決定看在對方可憐兮兮的單腳站立做菜的份上，就讓他這么一回。

    “怎么，去當志愿者還帶回來一件水？”孟常楓掃了眼還放在旁邊的板車，“不是說志愿者么。”

    “等會兒我還要給十七棟的送過去，剛才給他打電話沒打通，我就先回來吃飯了。”蘇玲瑯吃著飯含糊回答。

    “十七棟？”孟常楓看了一眼她放在桌子上的單子，掃了一眼她標記了好幾次的電話號碼，“今天，感覺怎么樣？”

    “挺好的。”蘇玲瑯笑了笑，“你看看水旁邊這幾包零食，都是我去送水的時候，別人感謝我們給的，今天確實特別累，但是也開心。”

    端詳了她臉上的表情一會，孟常楓這才收回視線安心吃飯。

    他看出了，她確實挺開心的。

    沒有強顏歡笑，只有真心實意。

    在高中時，蘇玲瑯曾經問過他，對她有什么樣的評價，性格，外貌都可以說說看。

    那個時候他說，活潑。

    聽了他的回答，她那時有些氣惱，但也不敢表現出來。

    她說一般夸女孩子，沒有詞夸的時候，才會夸獎對方活潑，這就跟對一個男人說，你是個好人是一樣的。

    他那時笑笑沒有說話，其實他還想說，她不僅活潑還像一個小太陽，每次見她都是笑著的，好像天生就樂觀積極，能夠照亮所有人。

    但是跟蘇玲瑯相處久了之后，他又發現并不是這樣。

    她不是太陽，而是月亮，她在內耗自己，努力去吸收積極的事情，然后去拼命照亮別人，最后只給自己留下一堆負面情緒，憋的自己心底坑坑洼洼。

    也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的原因，那時的蘇玲瑯對別人的請求幾乎不會拒絕，她好像特別希望別人能夠重視她，在意她。

    但是現在他發現，蘇玲瑯真的徹底成長了。

    她在說有個人總不接電話時會惱怒，說有人拿零食感謝她時會開心，說到送了一天東西時也會露出疲憊。

    早上會跟他展開咸甜豆腐腦大戰，說不過他時，也會氣鼓鼓地不理他。

    這才是正常的，高中時她那一副什么事情都不在意，天天樂呵呵的樣子，才是不正常的。

    那個樣子的蘇玲瑯，讓孟常楓現在想起來，有些心疼。

    半晌，他嘆了口氣，覺得這樣也好。

    她成長了，不管有沒有他在身邊，都是好事情。

    說明她心也更加強大，說不定，那個不喜歡別人回應她感情的心理，也慢慢改變了呢？

    看著蘇玲瑯狼吞虎咽吃飯的模樣，孟常楓眼神帶著絲絲繾綣，放在桌子上的手指無規律地點了點，表情沉思。

    連吃兩碗飯才戀戀不舍放下碗的蘇玲瑯正好和老板深思的神情對上，微微一愣，“老板，你在看什么？我、我怎么了？”

    “我在想，那個第一天來我家吃飯，斯斯文文就盛半碗還說自己胃口很小，吃不掉的小姑娘去哪了。”孟常楓似笑非笑道，“你把她還回來。”

    老臉一紅，蘇玲瑯輕咳一聲，那是他們當時不熟，總得克制一些。

    現在都這么熟了。

    于是她輕哼一聲，“不退不換！”

    聽著她莫名帶著嬌嗔的聲音，孟常楓眼神里染上了笑意，順著她的話道：“嗯，不退不換。”

    蘇玲瑯一愣，耳朵莫名有些發熱，明明他就是重復自己說的話，但是配上他那繾綣低沉的語調，她的心就莫名地跳個不停，好像聽到了情話一般。

    “電話響了。”看著她愣愣地樣子，孟常楓單手撐著額頭，懶懶提醒，然后抬手開始收拾碗筷。

    被他一提醒，猛地回神，蘇玲瑯松了口氣，這才看向屏幕，心還是躁動地跳個不停。偷偷看了眼他在廚房的背影，她心里有些懊惱，分明對方什么都沒說，她太不爭氣了。

    電話就是十七棟的那個人打來的，她盯著那個電話，今天總是打不通電話的脾氣也上來了。

    于是蘇玲瑯抿唇自言自語道：“多響幾次我再接。”

    等響了差不多第六七聲的樣子，蘇玲瑯又趕緊接起來，“對，是我，給你送水的，剛才約好的時間你沒接，行，我現在給你送過去。”

    “要我陪你么？”孟常楓問道。

    “不用，很快。”

    她風風火火的就要出門，回頭看到孟常楓還在廚房忙活，她道：“老板，你放著，我回來收拾！”

    總不能做飯收拾都讓他一個人來。

    “蘇玲瑯，這個家，你在外面忙活，我做做家務不是應該的么？”

    趕緊關上門，蘇玲瑯感覺自己心跳的速度就沒降下來過，她戳了戳自己的心窩，用警告地語氣道：“不許跳了啊，人家就說了句平常的話，你跳什么跳！臉紅什么臉紅？！別多想！”

    作者有話說：

    心：跳不跳的歸我管，臉紅不紅的，不歸我，莫戳老子

    今天更晚了，不好意思=。=

    第23章 隔離在老板家

    “您好, 我是給你送水的。”蘇玲瑯站在十七棟樓下，單手搭著推拉車的扶手，給樓上的人打電話。

    經過這么多次, 她心里已經是有準備了, 這一次又沒打通，她也沒那么驚訝，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煩躁地蹙了蹙眉，蘇玲瑯又在樓下等晃悠了一會兒, 再回撥電話, 這次終于接通了, 只是沒想到那邊的聲音比她還要煩躁。

    “干什么？！”

    “我是來給你送水的！”蘇玲瑯一愣，口氣也有些不好。

    “上上上、打呀！愣著干什么？！草，團滅。”那邊傳出一連串打游戲的聲音，等復活的時候, 對方才抽出空來跟她說話，“送水就送上來，打那么多電話干什么！”

    “是這樣的，避免過多接觸, 我們都是放在電梯里，然后按你的樓層，你在上面接一下。”蘇玲瑯趕緊解釋。

    “當時是說送貨上門，我才買的。”對方口氣很差，“你現在又說就放電梯里。”

    一口氣憋在胸口, 蘇玲瑯抿了抿唇, 咬牙道：“行, 我給你送！你記得開門。”

    這個小區的戶型都很好, 差不多兩梯三戶, 送這個水的住戶是中間住戶，離電梯就幾步路，特別近。

    雖然麻煩，但是蘇玲瑯有小推車，也不算太累，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憋著一口氣，蘇玲瑯拉著小推車一路吭哧吭哧的到了他家門口，按了好幾遍門鈴，果然，又沒有人開門。

    她氣的狠狠拍了好幾下門，然后雙手抱臂在門口板著臉，就想看看里面的人還要拖到什么時候！

    隔了一會，她隱約隔著門聽到游戲結束的聲音，于是趕緊又重重地敲了幾下門，里面這才傳來‘塔拉塔拉’的腳步聲，門終于開了。

    “你怎么做事的？敲門敲的這么重，敲壞了怎么辦？！”開門的人是年輕人，頭發油的基本上都快滴下來，臉上也全是不耐煩，就好像蘇玲瑯做了錯事一樣，“我又不是聾子！”

    新仇舊怨一起涌上來，就算是泥人也會有三分脾氣，蘇玲瑯提高了聲音，直接把通話記錄懟到他面前，“你自己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了？不下三十個！上來又等了半天！你聽聽，我在這里都能聽見你玩游戲的聲音！”

    “我玩游戲關你什么事？送水這不是你應該干的事？搞笑，要不是參團的時候說可以送貨上門，鬼會買？”那人也絲毫不讓，動一動頭上的頭皮屑都可以甩下倆，“況且這水，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才送過來？！效率這么差！還怪我不開門？”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我又不賺你錢！你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蘇玲瑯簡直要氣炸了，“我自愿服務！你還在這里挑三揀四？要不是你一直不接電話，我怎么可能現在才送來？！”

    “我不要了！你拿走！讓群里把錢退給我！”那人罵罵咧咧，“就你這樣還自愿服務，不想干就別申請，想當志愿者就好好當，你就是這么服務的？”

    說罷，他直接把門重重的關上，只留下蘇玲瑯一個人死死捏著推車的扶手，喘著粗氣。

    “小姑娘，你別為這種沒素質的人生氣。”旁邊的一戶人家打開門，一個大嬸見到蘇玲瑯氣鼓鼓的站在那里，連忙寬慰，“這種人不要好的，每次垃圾都放在門口，臭了都不丟，他這種人，你因為他生氣不值得的！”

    強行擠出一個笑臉，蘇玲瑯道：“大姐，我沒事，我走了。”

    進了電梯，蘇玲瑯的臉瞬間垮下來了，但也覺得有些懊惱，她知道因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可就是又忍不住。

    拉著小推車出了十七棟，蘇玲瑯連做了兩下深呼吸，拿出手機發信息給小可，并且轉了一筆水錢給她，跟她說，讓那個團長把水錢退回給十七棟的那個人，這個水她買了。

    小可看到她的信息，趕緊打電話過來問情況，問了半天，蘇玲瑯才緩緩開口，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如實說了，聽完她的描述之后，小可那邊直接炸了。

    “你等著！我叫上二十二棟的那個張小哥哥一起抄個棍子去揍他丫的！氣死我了！給臉他了！我還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的人！”

    “算了。”蘇玲瑯聲音有些低，“沒事，我也正好需要礦泉水，他不要還好了，跟這種人一般見識，掉價！沒事，我回去了啊。”

    “你放心，我這就把事情告訴幾個團長，以后他別想參團買任何東西！”小可依舊氣的咬牙切齒。

    “他那個樣子，就不像會參加團購人。”蘇玲瑯道。

    聽到這句話，小可也一愣，然后她檢索了好多名單，那個人都沒有參團，“你說對了，好氣！還真沒法治他了？”

    “沒事，我回去了。”蘇玲瑯掛了電話，緩緩吐出一口氣，拉著板車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樣的心情，說不上怒也說不上別的什么，總之就是被氣的有些發懵，心里堵的慌。

    她現在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天有志愿者‘大白’會蹲在路邊哭了，那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小說中打臉的場景，在現實中很難實現，這些莫名其妙的氣，你就得憋著。

    好難受。

    推門回家，蘇玲瑯沉默地換鞋子，然后默默的將小板車拉進門，把上面的水卸下來，然后又一言不發的把板車收起來，徑直走到陽臺的儲藏室放好。

    靠在沙發上看文件的孟常楓在聽到門有動靜時，就抬眸看過去，本來以為能聽到她歡快的給他講今天發生的事情，可沒想到她從頭到尾都垂著腦袋，不言不語，好像一只垂頭喪氣的小兔子。

    掃了眼放在門口的水，孟常楓微微蹙眉，“怎么，十七棟的那個陽了？”

    原本什么話都不想說的蘇玲瑯聽到老板這么一句，沒忍扯了扯嘴角笑了一聲，然后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心里又有些堵，悶悶地搖搖頭，“這水被我買了，老板你隨便喝，我累了，先回去了。”

    明顯就很不對勁，孟常楓怎么可能放她回去，趕緊起身，追了過去，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沉聲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客廳的燈光明亮，蘇玲瑯背對著孟常楓，低垂著眼眸，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她沉默了許久后，低聲道：“老板，有些事情一問，就會想哭，你不問說不定我還不會哭，所以別問了。”

    不安慰，她說不定還能忍得住，一安慰她，心底的委屈就化成了實質，涌了上來。

    眼淚在眼眶里面打轉，沒多久眼眶就蓄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孟常楓看著地上的水漬，握著她胳膊的手緊了緊，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難受的要死。

    心中酸澀一片，他輕輕用力，帶著她坐在沙發上，抽了幾張紙塞在她的手里，見她還是滴滴答答的在掉眼淚，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蜷起，沒忍住，將她攬入懷中，“好，我不問了。”

    溫熱的觸感讓蘇玲瑯渾身都暖和起來，驅散了外面的冷風，也讓她的心熱起來，孟常楓的肩膀很結實，靠著很舒服，心里也很踏實，之前每次受委屈，都是她一個人度過的，沒想到這次卻有人陪了。

    可越是這樣，她的眼淚就越像決堤的江水，一發不可收拾，奔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