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一句話沒說，可謝溪想起他前兩世為自己所做一切，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委屈，心臟被刺了一下，酸澀難忍。

    謝溪抱緊他，低聲安慰說：“沒事了，曾經(jīng)的不痛快，都過去了。”

    良久，他開口，聲音難得溫柔：“輪回的代價，是我不能再飛升，無法再去其它世界。”

    謝溪：“那又如何？我不介意。”

    烏琨：“我介意。與你死別三世，我尚存僥幸。若你與我生離，我所求信仰便會崩塌。”

    謝溪的心顫了一下。

    在得知他與自己三世糾葛時，她因為沒有記憶，無法感同身受，心情沒有太大起伏。可是這一刻，心臟就像被什么東西擰著，致使鼻尖酸澀難忍，眼睛亦有些發(fā)脹。

    她吞下哽咽，低聲說：“不會。你在這里，我們的寶寶在這里，我會一直留在這里。”

    烏琨的鼻尖不停地蹭他耳廓，聲音低柔：“你不想回那個世界的家么？”

    謝溪抱緊他：“有你，有你們在的地方，才是家。”

    “家？”

    烏琨聽到這個詞，冰冷的身體如被暖陽照耀。

    他恍然想起第一世時，謝溪救下他。

    并揉著他的小腦袋說：“小傻子，別怕，以后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烏琨冰冷的唇角綻開笑容，小心翼翼在謝溪耳朵尖兒上啄了一口，又迅速將臉埋進(jìn)女子溫香的肩窩，蹭了蹭。

    ——嗯。有謝溪的地方，就是家。

    第31章 、大結(jié)局（下）

    魔界接下六道府后, 由狼啟擔(dān)任城主。

    城主府上任當(dāng)天，謝溪和烏琨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新婚之夜，眾弟子準(zhǔn)備鬧洞房時，發(fā)現(xiàn)烏琨謝溪不見了, 跟著不見得還有兩人的坐騎。

    回蘭渡, 廢宅旁。

    言烏烏劈砍樹木用來建造新房, 胖橘負(fù)責(zé)運輸木材。而謝溪則蹲在河邊的篝火旁，為烏琨熬制靈雞湯。

    一鍋靈雞湯很快沸騰，香味溢出, 謝溪給他盛了一碗，一臉期待等待他評價。

    烏琨因有孕在身, 失去味覺，嘗不出這雞湯滋味兒，就這么喝著妻子遞來的雞湯, 一口口往腹中送。

    恍然間, 想起第一世，在回蘭渡與謝溪相遇, 女孩救下他，而他因重傷喪失味覺和記憶，他也是這樣喝下了她遞來的雞湯。

    一切都仿佛回到當(dāng)初。

    篝火燃得噼啪作響，謝溪望著他，低聲問：“我只是第一世救了你，為什么你要耗費那么大的精力來救我？你認(rèn)為，值得嗎？”

    烏琨吹開雞湯上的油沫，捧著溫?zé)岬臏? 仔細(xì)喝了一口, 而后才擱下湯碗, 一臉認(rèn)真看她：“如今看來，即使付出十世代價，也是值得。”

    謝溪怔怔地看他一眼，慌神間，男人表情突然變得痛苦，他渾身滲出血汗，將衣衫浸濕。

    由于他的衣服是紅色，完全看不出血的顏色。

    謝溪上手扶了她一把，抬手才發(fā)現(xiàn)掌心濕紅一片。

    言烏烏立刻從遠(yuǎn)處飛過來，一臉焦灼道：“主人要生了！”

    “要生了？”謝溪一時手忙腳亂：“這才幾個月，怎么就要生了？”

    言烏烏解釋說：“這是魔胎，發(fā)育自然與普通的魔胎不同。”

    謝溪把烏琨放平后，要替他接身，而后無處下手：“男人應(yīng)該怎么生？”

    烏琨遞給她一把匕首：“剖開。”

    謝溪看著匕首，嚇到手抖：“剖……剖開？開什么玩笑，我不要，太痛了！”

    烏琨因為即將臨盆，妖力完全喪失。

    他忍著劇痛，低聲道：“若是你來生，痛苦會是我的數(shù)倍。我只用忍受開膛之苦，待孩兒從腹中取出，我便可恢復(fù)如初。”

    話雖如此，可謝溪下不了手。

    烏琨將匕首遞到她手中，溫聲安慰：“溪溪，為爾生兒育女，是吾之榮幸。”

    謝溪握著匕首，還在發(fā)抖，大魔頭卻用力將她手里握著的匕首，送進(jìn)了腹腔。

    這一刀下去，沒有再抽出的道理，她咬著牙剖開他的腹，將肚子里一顆rou球取了出來。

    然而，烏琨的妖力并沒有恢復(fù)，反而因體力不支暈死過去。rou球圍繞著烏琨彈跳，言烏烏抽出魔刀將其刺破，里面爆開胎水，一個約莫兩歲大的小女孩爬了出來。

    她爬到烏琨身邊，一雙肥嘟嘟的小rou手在烏琨臉上拍了拍，拍的“啪啪”作響。

    昏迷的烏琨被女兒一巴掌拍醒，這輩子還沒人敢拍他臉，怒意肆掠，裹挾著殺意。

    然而當(dāng)他睜開眼，看見小女孩那雙明亮烏黑的大眼睛，以及兩顆小乳牙，冰冷的心立刻就似被融化。

    一雙血瞳，立刻轉(zhuǎn)為黑褐色。

    小姑娘捏了捏他的鼻子，仿佛覺得有趣，咯咯笑起來：“咕嘰咕嘰嘚嘚！”

    謝溪捏了個法決，用樹葉替小姑娘做了身衣服，而后就地把烏琨扶起來，給她輸送靈力，幫助他迅速恢復(fù)。

    一探男人靈息才知道，他的身體虧空遠(yuǎn)大于女子生育。

    謝溪皺眉問他：“烏琨，你騙我？”

    烏琨臉色有些蒼白，笑容又有一些得逞的味道，他趁機(jī)將下巴擱在謝溪的肩窩，咬著她耳朵輕描淡寫道：“如此，溪溪會心疼我。”

    謝溪一時竟不知該生氣責(zé)怪，還是自柔聲輕哄。

    烏琨在她耳朵尖上小啄一口，十分黏膩，竟這般睡過去。

    謝溪怕驚醒他，便任由他這般靠在自己身上睡。直到女兒爬過來，用小rou手握住她的手指，委屈巴巴哭起來，她才舍得放下烏琨，去給孩子找吃的。

    謝溪為女兒取名欣笙，寓意她和烏琨的新生。

    胖嘟嘟的小丫頭喝完一整瓶羊奶，靠在胖橘柔軟的身軀上打盹，謝溪望著熟睡的小姑娘和烏琨，心頭不由涌上別樣溫馨。

    趁父女倆還沒醒，謝溪去山里采野蔬，言烏烏跟在她身后，一邊替她坨蘑菇，一邊問她：“您知道主人是不能生育的魔族嗎？”

    “嗯？”

    謝溪疑惑。

    這件事言烏烏已經(jīng)憋了很久，他從未見過主人如今日這般虛弱，見謝溪一直不知情，覺得憋屈，最終還是告訴她：

    “主人早已破境邪神，已非普通魔族之體。而您與他自雙休時，孕育出了幼胎。即便是能力強(qiáng)大的魔族，生育邪神之胎，都九死一生，遑論您是人族。主人為了保護(hù)你們母女，舍棄四成修為，將胎換送到自己體內(nèi)。他如今經(jīng)歷這一遭，甚至比破境雷劫的傷害還要大。”

    謝溪剛摘下一只蘑菇，手一抖：“怎會如此？他是邪神，竟不能抵擋生育苦痛？”

    言烏烏點頭：“若今日稍有差池，主人便會魂飛魄散。好在一切平安。謝溪，若你日后敢辜負(fù)主人，我言烏烏不會放過你！”

    謝溪努力控制顫抖的手，把蘑菇收好，低聲說：“若辜負(fù)他，我都無法放過自己。”

    烏琨一連睡了三日，前兩日，白日身體發(fā)燙，晚上身體發(fā)涼，謝溪心疼不已。

    一到晚上，便抱緊烏琨，用自己的體溫給他溫暖。

    這夜，烏琨的寒氣開始蔓延，四周草木枯萎，就連河水也因受到波及而被凍住。謝溪的眉梢發(fā)間染了冰霜，身體亦如冰塊。

    很快，謝溪都被凍得渾身僵硬。

    胖橘有一身皮毛，不懼寒冷，它將小寶貝撈在懷里，用一雙毛茸茸的爪子緊密護(hù)著。可是到了下半夜，也被凍醒，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原本窩在它臂彎里的小寶貝兒消失了！

    胖橘嚇得一個激靈，一腳把枕著它肚子睡覺的言烏烏踹醒：

    ——崽不見了！

    言烏烏嚇得一個激靈，正要四處尋找，看見崽崽爬到了謝溪和烏琨跟前，rou嘟嘟的小胖手搭在了烏琨手上，他身上的寒霜rou眼可見退卻。

    周遭寒冰融化，甚至迅速生出綠草，清澈的河水重新開始流動，恢復(fù)了一片生機(jī)盎然。

    一股暖意席卷了謝溪全身，她睜眼望著眼前的小寶貝，心頭只覺一陣溫暖。

    小姑娘爬到父親身上，趴在父親健碩的胸膛，耳朵貼在他的心臟部分，又拿小rou手輕輕拍了拍。

    烏琨感覺到一股力量回流，睜開眼，看見妻子和女兒，以及陽光綠草，宛如覺得在做夢。

    生育之關(guān)他算是挺過來了，卻損失了幾近一半的修為。

    謝溪抱著女兒，將頭枕在他的臂彎：“夫君，謝謝你。你為了我，損失幾近一半修為，真的值得嗎？”

    烏琨咳了一聲，一手抱著趴在自己胸膛上rou呼呼的女兒，一手抱著枕在自己臂彎的妻子，笑道：“有何不舍？即使本尊失去一半修為，普天之下，除娘子之外，再無對手。”

    謝溪反問：“你不怕我壓你一頭？不怕我家暴？”

    烏琨：“娘子乃知法識法之人，斷不會如此。”

    謝溪笑出聲：“大魔頭，你對我這么好，以后不許再為我冒險。你的生命也很重要，若你不在了，往后千萬年歲月，我豈不守寡？你忍心？”

    烏琨沉默了一陣，才點頭：“嗯。”

    一直以來，他認(rèn)為自己的命不那么重要。他認(rèn)為重要的，只有謝溪。

    謝溪與他十指交握，將靈力渡給他：“在想什么？”

    烏琨道：“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沒那么在乎我。所以我想，即使我不在了，對你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謝溪的靈力源源不斷涌入他的身體，并將血印給了他：“這是我給你的安全感。以后，要好好保重身體。若你有事，我也活不了。哪怕為了我，也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烏琨被迫接受了她的血印，心中情緒萬千，十分復(fù)雜。

    謝溪起身，伸手擋住小崽子的雙眼，親在了他的嘴唇上，纏綿的溫柔從彼此齒間散開。

    她緊貼著男人的嘴唇，低聲說：“烏琨，我很愛你，請不要質(zhì)疑我對你的愛。”

    烏琨望著眼前的妻子，此時此刻，一顆心才總算踏實。

    那種付出有了回應(yīng)，且被人深愛的感覺，領(lǐng)他十分滿足。

    謝溪見他不說話，又嚴(yán)肅問他：“如果說，這一世我真的負(fù)了你，選擇嫁給了其它男子，你會殺了我嗎？”

    烏琨搖頭。

    謝溪不解：“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