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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30節

    “怎么會?我愿意聽著的。”司瀅也付之一笑,牽動唇齒,兩只眼清凌凌的。

    祝雪盼放下心來,往中間靠了靠,舉著扇子說起自己糟糕的繡工來。說到抽了線的地方,靠在司瀅肩上和她笑作一團。

    這樣性情投和,倒很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祝雪盼顯然沒什么心眼,興起之時,兀地蹦出一句話:“男人里頭我喜歡溫柔的,比如……楊掌印那種。”

    興許把太監比作男人令她臉紅,又許是提到喜歡二字讓她害臊,小姑娘很快慌亂地擺手:“不是那種喜歡,就是,就是覺得他脾氣很好,永遠不急不躁不跟人發火,不卑不亢,不輕視自己,也,也不嘲笑別人。”

    話里滿是欽佩之意,仿佛她說的不是一個太監,而是窮困卻很有風骨的書生。

    見她臉上兩團火燒云,司瀅沒有跟著取笑,只附和著說了句:“溫柔的人確實好相處,也讓人打心底里想要親近。”

    像謝菩薩那樣的,恐怕就夠勸退人了。

    有些奇怪,突然又想到馬車上老太太說的話——相安無事,才是最大的事;相敬如賓,容易真的成冰。

    溫柔的人固然好,但有商有量無波無瀾的日子,確實容易缺些起伏,或說趣味。

    司瀅覺得自己太奇怪,明明馬車上的時候,老夫人那番話她并覺得有什么感觸,但方才在宴亭那頭,那位侯夫人抬眼時,明顯有那么一縷視線,是有意繞在她身上的。

    她不傻,知道那一眼別有含義。

    心念兜來轉去,怪就怪于那一眼后,突然琢磨起老夫人的話了。

    漸有異樣涌上心頭,有時巧字一事也實在難說。不久后司瀅和祝雪盼重新邁腿,并于某處復廊之后,撞見幾個人。

    丁淳與西寧侯,還有那位楊公公。

    一見楊公公,祝雪盼由嘁嘁喳喳變作結結巴巴,而丁淳則快步上前:“司姑娘!”

    “丁將軍。”司瀅后退一步,欠身行禮。

    丁淳不曾察覺她的異樣,笑說幾句話后,還夸她:“耳環好看,很襯你。”又問:“你歡喜芙蓉石么?我去尋一些,給你打個這樣的鏈子。”

    不待丁淳答話,西寧侯便出聲:“淳兒。”

    聲音很沉,帶著威嚴,是不悅的情緒。

    丁淳有些不明所以,回頭卻又聽舅父開口:“我原以為你說的謝府表姑娘,是那位袁姑娘。”

    僅一句,司瀅立馬明白了這話里的意思。

    死牢之中,這位侯爺曾經看見過她跟謝枝山……共宿一室。

    其實有些可能她不是沒想過,擔憂也是有過的,但每每都被僥幸掩蓋過去……眼下,看來沒法子蓋了。

    說來也費琢磨,按說這樣的瞬間對于司瀅,該是難堪又驚惶的,可她只是臉白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常容。

    一場偶遇,兩個姑娘都沒什么心思逗留,寥寥幾句便匆匆離去。

    宴上恍惚地過,過午晌,席散了。

    司瀅扶著謝母往外走,回府后謝母去午憩,她也回了蕉月苑。

    已經有了夏蟬的鳴叫聲,太陽把地照得泛白,冰鑒大開,絲絲涼意在室內送著。

    司瀅看了眼織兒,小丫頭側臥著微微打酣,臉都睡出印子來了。

    她不大睡得著,輕手輕腳起了,打著團扇沿蔭下走,出了蕉月苑,不知不覺走到臨水的廊子里。

    半截的花廊子,有穿堂風,吹得人悠悠似仙。

    腦子里事情塞得太多,反而失神起來。

    司瀅半伏在美人靠,尖尖的下巴杵在自己臂彎,因情緒被抽空,人干脆也放起空來。

    視線沒有份量,也不大集中,直到見得一個身影逶迤地出現。

    又是她印象中沒見過的打扮,雪青的袍子,衣紋流暢,長而舒卷的帶子迎風飄颶,一雙粉靴穩穩地踩在腳下。

    走近來,停在兩步開外。

    他負起手,身形在驕陽之下磊落,唇珠上點著碎碎的日光,不同于上回那種‘立近芭蕉怨落暉’的神韻,而是軒敞挺拔,眼梢飛揚。

    只是人依然很古怪,比如開口跟她說話,卻是把眼望天的姿勢:“夫婿的人選,該要換一個了罷?”

    作者有話說:

    剛剛看到個印象深刻的評論,借來形容一下謝嬌嬌:自綠的男人。

    下章沒出,以防有朋友誤會,提前說明一下:西寧侯的態度跟謝兄無關。他雖然想搞破壞,但絕對不會是以讓人貶低瀅妹的方式。

    明晚開始恢復21:00更新,追連載有驚喜……比如,上一世的某個夜晚●v●

    第二十七章 盡快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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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瀅以為自己吹風太久, 耳聾兼眼花了。

    可覷了眼天,毒日頭照得眼睛痛,再看泡在光瀑下的謝枝山,簡直像鑄了金身的菩薩在發光。

    這么老熱的天, 他怎么跑出來了?

    司瀅疑惑:“表兄今日休沐?”

    謝枝山頷首, 重新拾起剛才的話:“丁淳有個表妹要來的事, 今日在侯府,你可聽說了?”

    “聽說了。”司瀅老實點頭。

    見她好似不大開懷,謝枝山試探道:“你跟丁淳不過見了幾面而已, 小打小鬧的往來都算不得,難不成真對他情根深種?”

    “表兄說笑了, 我與丁將軍……想來是我沒福分罷了。”司瀅垂落了眼。

    謝枝山紓了口氣,但不愿見她妄自菲薄:“跟福分有什么關系?這叫緣淺,按命理之言, 丁淳并非你的正緣。”

    “表兄說得對, 我也這么想呢……到底,是不相襯的。”

    聽到司瀅這話, 謝枝山有些出乎意料。

    他原以為她會哭,會對這事避而不提,或心懷僥幸,總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卻沒想到,她這么平靜。

    仔細看過去,視線在她面上流連。

    澈的眼細的眉,尋不見什么落寞的神色。

    撂得這么輕巧,倒讓謝枝山心里一悵, 涌起物傷其類那樣的淡淡憂傷。

    這人, 其實是個負心薄幸的種罷?

    一多想, 便容易想歪,謝枝山突然擰緊眉頭:“你不會因噎廢食,被個丁淳壞了事,就起意不找夫婿罷?”

    這神來一筆,弄得司瀅迷糊了:“我……何至于?”

    聽這么句,謝枝山方才滿意地點點頭。

    是個通透的,不像有些姑娘,姻緣上受了些挫折便要出家做姑子。須知天下男人何其多,實在不該在一顆樹上吊死。

    差不多該進正題了,謝枝山推唇一笑:“那你……該要換人選了罷?”

    他笑得很刻意,嘴角弧度滟滟,眼里春水浥浥,像條直眉立眼的美人蛇,咝咝地吐著信子,自以為明艷勾人,實際嚇得人直打怵。

    司瀅與謝枝山對視著,看他在日光里越搖越大,兩只眼也越來越亮,亮得人心慌。

    她緊張起來,開始想謝菩薩這么不辭辛苦跑來亂說一通,到底是嘲笑她,還是……在催她?

    思緒起伏又紛紜,想了又想,應該是來嘲笑,順便催她。

    嘲笑,是因為和她本來就不對付,而催她,則是因為聽了小道消息,覺得她和丁將軍成不了,生怕她總留在府里戳他眼窩子不說,到頭來反賴上他。

    賴這個字,應該是男人最怕的,謝菩薩尤其。

    當初急著撮合她與丁將軍,應該就是存的這份心,對她多有提防,生怕她……生怕她覬覦他?

    一剎警鐘大作,這是個很值得重視的敲打。肯定是哪回偷看被他發現惹他誤會,真以為她對他生了yin\心!

    死牢里,曾試圖撲倒他共計三回,進謝府又偷看他一回,后來更沖撞他出浴一回,再有上次在蕉月苑,織兒說了那樣的話給他聽去……

    仔細算來,他對她應該積怨良多。

    手心向上的日子本就謹小慎微,還讓人生了這樣的誤會,太不該了。

    洞見癥結,為了往后在謝府相安無事的日子,還是得解除誤會才對。

    光照太強,司瀅抬起扇子在額前擋光,遲疑地喊了聲表兄。

    謝枝山沒應,但目光一直沒離開過,眼也不眨地盯著她。

    司瀅朝他笑了笑。

    謝枝山回以一笑。他自認接住了她的眼波,哪知那人掀了唇,冒出的卻是一句:“其實進府那天……我什么都沒看見……”

    進府那天?看見什么?

    謝枝山先是發怔,怔完,瞇起眼來。

    這個喪良心的!是在拐著彎罵他吧?

    那么明顯的東西戳在眼窩子里,她居然說這種假話!

    什么意思?嫌不夠銷魂,還想再看一回不成?

    眉心跳個不停,謝枝山往前走了幾步,隔著一道扶手與司瀅對視:“你方才,說的什么?”

    垂檐之下,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兩眼耽耽,落在司瀅眼里,儼然鬼氣森森的模樣。

    她腦子激靈一聲,人怯氣短地囁嚅:“我說……”

    “你還說!”謝枝山打斷她,伸手抓住憑欄,往前:“我問的是這個么?我問的是,你幾時換夫婿人選!”

    氣急敗壞之下,字腔咬得極重,甚至帶了兩分厲色。

    司瀅被逼得往后仰了仰。這是嫌她東拉西拉,圈子繞得大,他不耐煩了吧?

    囫圇之間,她口不擇言地拿人出來擋:“今天有位姓賴的夫人,有意把我和她那位小兒子……說和到一起。”

    謝枝山神色一滯,才想著哪來的賴家小子,又聽司瀅急急表態:“表兄放心,就算和丁將軍成不了,我也會快些尋到合適人選的!”

    感覺被人直剌剌捅了一刀,謝枝山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指尖發冷,越看她,越覺得造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