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柔櫻笑了：“我們早就認識啦。譚小姐上次救了我的命呢！我還知道這空調(diào)也是譚小姐幫我們設(shè)計的?！?/br>
    譚麗莎盡量擠出一個微笑：“哪有這么嚴重。就幫了個小忙而已。”

    姚望驚喜道：“你們都認識了??！太好了！那些點心也是莎莎跟我一起挑的——莎莎在美食方面的品味特別好。她說好吃的東西，你絕對可以信任。”

    譚麗莎聽他這樣向心儀的女孩介紹自己，并沒有抹去她的功勞。心里又感動，又心酸。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子，一直對她很好。只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一種好。

    陳柔櫻笑道：“譚小姐是我的大恩人，我當然信任啦。有你們幫忙，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俏皮地對大家施了個禮。

    陳明碩笑道：“所以，這茶室整個都是姚望和譚小姐做的，對嗎？你還好意思說是自己做的茶室。”

    “我知人善用行不行呀？”陳柔櫻對譚麗莎壓低聲音，又剛好能讓她哥哥聽到：“看看這個人，自己能干，就總看不起別人。”

    正說著話，一個紅衣黑裙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劍眉紅唇，妝容干凈利落，梳著個高馬尾，深紅色的上衣兩袖繡著白色的飛鳥，而頭發(fā)用一條同色同紋的發(fā)帶系住。黑色的百褶裙腰部有同樣的飛鳥刺繡，下擺飄逸，就像古裝片中英姿颯爽的女劍客。

    這是catherine。若論先天的姿色，她遠不及眉目如畫的陳柔櫻。但這別出心裁的扮相，讓她站在陳柔櫻身邊，不但未曾相形見絀，反而別有一種驚艷之感。

    譚麗莎自卑地看著自己，套著個深藍色印花的漢服開衫，簡直像是日餐廳里分割魚rou的廚工。也虧姚望還毫不嫌棄地穿著她買的這件“幫傭服”。一股熟悉的、巨大的自卑感向她襲來。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姚望的時候。就像聽說他高考失利轉(zhuǎn)頭就去了美國。就像看到了他牽著那笑容明媚的女孩的手。

    他和他身邊的人都太優(yōu)秀了。自己是從哪里來的勇氣，居然一度產(chǎn)生了如此不自量力的妄想？灰姑娘的故事終究是童話。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未曾出生時就已經(jīng)注定。

    她正在自卑，catherine卻先叫了她的名字：“莎莎，你這么早就來啦？你這件衣服很漂亮哦！”

    “謝謝?！弊T麗莎勉強笑笑：“是你出的主意好?！?/br>
    catherine對姚望打趣：“咦？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難得看見你愿意穿這個。你這是跟服務(wù)員借了一件嗎？我記得你一直不喜歡這種衣服，說穿上奇奇怪怪的?！?/br>
    姚望臉微微一紅，說：“我沒有不喜歡這種衣服，我只是不太習慣。莎莎幫我在網(wǎng)上一塊買的?！?/br>
    catherine嫣然一笑：“早知道你要穿，我就幫你買了。”這才又把目光落在陳柔櫻身上，贊美道：“天啊，這衣服可真好看，我猜肯定不是網(wǎng)上隨便買的吧？”

    陳柔櫻高興地說：“你真有眼光，這是我的設(shè)計師朋友給我定制的。”

    catherine驚呼：“這么好？什么設(shè)計師？可以介紹給我嗎？”

    說著她就拿出手機：“我叫catherine，是姚望和莎莎的朋友，加個微信？”

    陳柔櫻與catherine互換了微信，分享了設(shè)計師，就討論起衣服來。catherine在穿衣打扮方面頗有心得，又極擅長恭維，也將自己的一些資源交換給陳柔櫻。幾分鐘的功夫，兩個女孩子已經(jīng)快要以閨蜜相稱。

    姚望在一邊，反而插不上話了。他從小習慣了女孩子都喜歡他，只要他稍微表現(xiàn)出一點好感，對方總是立刻熱情回應(yīng)。遇到對他不熱情的女孩，他其實比很多條件普通的男孩子還要笨拙得多，只會本能地做一些討好之事。比如，幫她干活。

    而catherine今天卻是有備而來。她早就看出姚望突然對一個莫名其妙的茶室過分關(guān)心必有緣故。看到請柬上要求穿漢服，她已經(jīng)猜到了主人大概是那種精致的古典女孩，在打扮上就特意別出心裁，做帥氣利落的打扮。

    對于catherine來說，姚望就是一個志在必得的標的物。他是她所有相識男性里綜合條件最好的結(jié)婚對象：家境富裕，是家中獨子，外形也好。最難得是人比較單純，不是那種滿身惡習，天天挎著個小網(wǎng)紅的紈绔子弟。

    她自知并非姚望天生喜歡的類型，可并不氣餒。她相信婚姻從來都不是只靠所謂的愛情，而她的綜合條件也無可挑剔。而且，她mama和姚望的mama是好朋友，姚望的父親對她印象也不錯。所以，她堅信姚望早晚會發(fā)現(xiàn)，她才是他最好的結(jié)婚對象。

    好強的她，見到姚望喜歡的是這樣的美女之后，反而燃起了強烈的斗志。她看出陳柔櫻對姚望并無特別的感覺，立刻施展手段對陳柔櫻示好。這既是為了得知情敵的底細，也是為了搞清楚，姚望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陳明碩看陳柔櫻只顧著和catherine說話，就略帶歉意地對譚麗莎和姚望說：“小柔就是這樣，聽見穿衣打扮的事就跑到一邊。招待不周，二位不要介意?！?/br>
    陳明碩視姚望為客戶的兒子，但他派頭十足，又是陳柔櫻的哥哥，在姚望眼里，幾乎就是個需要討好的未來岳父。姚望趕緊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catherine認識的人很多，和她多聊聊，對以后茶室的經(jīng)營有好處?！?/br>
    陳明碩笑一笑：“哪里還敢指望她能經(jīng)營好，別賠錢就行。好在沒有房租壓力，就當給她點正經(jīng)事做?！?/br>
    catherine帶著陳柔櫻往一邊走去，介紹新朋友給她。姚望也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譚麗莎看在眼里，心中難受，只想馬上離開這個不屬于她的，每個人都過分伶俐漂亮的地方。

    那一瞬間，她甚至都想到了辭職。她不想再見到姚望了。

    陳明碩笑道：“譚小姐這樣的事業(yè)女性，一定覺得這種芭比娃娃似的聚會很無聊吧？”

    “怎么會？”譚麗莎苦笑一下：“我只是不得不工作，不是什么事業(yè)女性?！?/br>
    陳明碩說：“事業(yè)女性不在于賺多少錢，在于做事的態(tài)度。譚小姐，我看得出你做事態(tài)度一流。比如這些點心，你選得就很用心。沒有重復的款式，品相也很好?！?/br>
    譚麗莎自嘲地說：“要不我胖呢。都是吃出來的?！?/br>
    陳明碩雖然擅長洞察世事，但感情方面卻并不敏銳。他以為譚麗莎只是普通女孩在名媛云集之所的那種失落和不自在，沒有聯(lián)想到姚望的身上。

    他好心建議：“正好我要提前走。你要是覺得沒意思，咱們可以一起走。”

    譚麗莎問：“你不用留下來招呼客人嗎？”

    “這是小柔的店。我只是好奇過來看看，她到底能把這茶室折騰成什么樣。你想幾時走？我是隨時都可以的?！?/br>
    譚麗莎說：“那就現(xiàn)在吧?！?/br>
    他們剛走出門，后面就有人喊：“莎莎，你去哪兒？”

    居然是姚望追了過來。譚麗莎有點意外，搪塞說：“我有點頭疼，就先回去了?！?/br>
    “??？怎么頭疼呢？厲害嗎？”姚望關(guān)切地問：“要不要緊？”

    “沒事，估計就是昨天沒睡好。我打算今天回去早點睡?！?/br>
    姚望猶豫了一下：“那我送你回去吧?！?/br>
    譚麗莎心里酸酸地想，我可不想掃了你的興。她指了指場內(nèi)：“你繼續(xù)玩吧。你的很多朋友都在呢。”

    姚望往回看了一眼，陳柔櫻正在不遠處笑吟吟地跟什么人講話。他糾結(jié)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說：“我先把你送回家，然后再回來就好了。他們一時半會兒肯定也不會散?！?/br>
    陳明碩說：“沒關(guān)系，我送譚小姐回去就好了。我本來也要早點回去，也算是順路?！?/br>
    姚望問譚麗莎：“你行嗎？”

    “我自己回去都行。沒啥大不了的，又不是不能走路?！弊T麗莎努力做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快回去吧。看看客人們喜不喜歡我們挑的甜品。別忘了給我匯報啊?！?/br>
    姚望本來看譚麗莎的樣子有些擔心，此刻見她狀態(tài)輕松，也就放了心。他笑道：“好，我回頭寫報告給你看。陳總，多謝了啊?！?/br>
    陳明碩微笑：“應(yīng)該的，舉手之勞。”

    姚望走了兩步，又不放心地轉(zhuǎn)回頭，對譚麗莎說：“到家給我打個電話啊?！?/br>
    譚麗莎覺得自己假笑到臉都僵硬了：“好?？烊グ??！?/br>
    姚望笑著對她揮了揮手，這才回去了。譚麗莎目送著他進了那燈色明亮的茶屋。紙扎的暖色小燈籠掛在檐口，映著細密的窗欞，衣香鬢影的人們隱約可見。外面的胡同黑壓壓的，襯得茶室里的熱鬧，好像一方小小的海市蜃樓。

    陳明碩搖頭笑道：“挺清雅的茶屋，被小柔搞得紙醉金迷的。”

    兩人一起出了院門，陳明碩問她：“你住哪里？”

    譚麗莎報了地址：“如果不順路，你把我放地鐵站就行?！?/br>
    “順路，我正好去旁邊商場里買面包——你知道那個地下一層的面包店吧？要不要一起？”

    譚麗莎有點驚訝于他這樣的成功人士居然還要親自買面包，并且對面包店的分布了如指掌。但這安排確實很方便，兩人便一起去了面包店。

    陳明碩進了店，熟門熟路地選了蛋撻，酸奶，還有幾款可愛的卡通面包：椰蓉小兔，巧克力小熊，rou松獅子。

    看到譚麗莎詫異的眼神，他笑著解釋道：“這是給我女兒買的——圓圓，你見過的。她就愛吃這家的面包。可惜這個店在我家附近沒有分店?！?/br>
    原來圓圓是他的女兒。難怪陳柔櫻帶孩子那么笨拙，而那天又是他來解圍。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姚望和陳柔櫻的感情路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障礙。

    陳明碩注意到了譚麗莎的異樣，問：“怎么？你真的不舒服？”

    譚麗莎掩飾說：“啊，沒有，我只是有點驚訝——像您這樣的成功男士，好像一般都不怎么管孩子的事?！?/br>
    “不管不行啊?！标惷鞔T苦笑著解釋：“我和圓圓mama離婚了。孩子歸我。”

    第22章 一盤昂貴的炒白菜

    人與人之間，分享秘密是最快的拉近距離的方法。陳明碩這句解釋的話透露了自己的生活狀態(tài)，也讓他自己有了傾訴欲。他說：“那天你在公園碰上她們，就是趕上圓圓幼兒園放假。我實在分不開身，只能讓小柔陪著。我特意囑咐了讓小柔不要到處亂跑，就在小區(qū)里玩就好了?？伤D(zhuǎn)眼就帶圓圓去了公園。那個公園里本來人也比較雜……唉，總之她就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br>
    譚麗莎想起那天的事，替陳柔櫻辯解道：“那女的確實很難纏，不怪她。”

    “當然那個女的很難纏，但現(xiàn)在就這種環(huán)境。這么小的孩子必須隨時看護。當時小柔讓圓圓排隊，她自己跑去買棉花糖，才發(fā)生這種事。棉花糖對牙齒又不好——”陳明碩嘆氣：“現(xiàn)在的幼兒園沒事就放假，保姆也是不靠譜，隔三差五就出幺蛾子……算了，不說我這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了。今天你突然說不舒服，是不是小柔她們讓你不開心了？”

    譚麗莎搖搖頭：“跟別人沒關(guān)系。我只是對自己不滿意。”

    陳明碩說：“具體是哪一方面不滿意呢？”

    “所有的地方。長相，工作，性格，一切的一切。把我這個人拆開了，一條一條打分，就沒有哪一條夠得上優(yōu)秀?！弊T麗莎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小時候最大的優(yōu)點是什么嗎？是吃飯不讓人發(fā)愁。”

    “據(jù)我所知，你確實很擅長美食。”

    “有什么用？”譚麗莎苦笑著指了指自己：“沒有這個優(yōu)點，我大概還能瘦點。我也不能靠這個去當美食家吧？”

    “擅長美食是很大的優(yōu)點，在社交方面尤其加分。而且，”陳明碩微笑：“你還有個非常難得的優(yōu)點，我不知道你自己是否意識到了?！?/br>
    譚麗莎好奇地問：“什么優(yōu)點？”

    “你看上去很可靠。比方說，如果我要在公司里選一個員工負責重要的鑰匙，我就會選你?！?/br>
    “對，所謂的人好。大概算吧。可這個優(yōu)點不僅沒用，還很容易讓人欺負?！?/br>
    “我從來不用’人好’這么虛幻的詞來形容一個人。沒犯法的人，誰又是壞人呢？可靠的意思，是值得信賴。這里面需要勇氣，也需要能力。那天你幫助小柔時，非常勇敢，也很有策略。而兼具這兩點是很難的，大部分人有勇無謀，而聰明人又往往不愿意惹事。而且，我只見過你做的兩項工作，但你都做得很妥帖。我并不是刻意恭維你，但是譚小姐，我認為你具備很好的職業(yè)潛質(zhì)?！?/br>
    譚麗莎從未聽人這樣夸獎過自己。學生時代最喜歡她的老師，也只是說：莎莎這孩子不錯。

    她怔了怔，迷茫地問：“可是，那我為什么還混得這么不好呢？我自問也不是不夠努力?？上裎疫@么不太聰明的人，高考只能考上一個普通的本科，畢業(yè)投簡歷，好工作根本不會給我面試的機會。我覺得自己簡直天生就輸在起跑線上了。”

    陳明碩說：“我也不聰明。第一年高考的時候，我也只能上一個普通的本科。但是我考了三年。去了北大。”

    譚麗莎吃驚地看著他：“真的？”

    陳明碩笑道：“當然是真的。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告訴別人，我隨便一考，就上了北大?？上覜]有那么聰明。工作以后，我見到了很多極為優(yōu)秀和成功的人。他們中很多并不聰明。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勤奮？”

    “不，是欲望。他們無一例外，都極為渴望成功，所以才能百折不撓，不知疲倦地奔向目標。第一次高考就能考上本科，說明智力已經(jīng)不是障礙。而高考不過就是那些題。一點點去搞懂，一遍遍去練習，就算復讀不能考上清華北大，985總是可以做到的。關(guān)鍵是你到底想不想。”

    “你說得對。這么一說，我確實不夠努力?！弊T麗莎想了想，又問：“可是感情上的事，就不是努力就能達到的，對吧？”

    陳明碩笑了：“感情的事，我就沒資格回答了。畢竟我是個失敗者。”

    譚麗莎想起他離了婚，連忙說：“啊，對不起?！?/br>
    “沒什么。只是很遺憾不能幫到你。”

    “我現(xiàn)在有個工作上的困惑，可否請你聽一聽，幫我出個主意？”

    “請說。”

    “我之前的工作很不喜歡，就辭了職?，F(xiàn)在的工作還可以，但我看不出我能有什么發(fā)展空間。而且，我在這里人際關(guān)系上也有點問題?？僧吘刮覄倎?，而且公司對我也還算不錯。所以我很猶豫。”

    “人際關(guān)系的事會直接影響到你的前途嗎？”

    “怎么叫直接影響呢？”

    “比如恨你的人是你的頂頭上司，或者有討厭的同事每天與你作對，但他有后臺，是絕對不可能離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