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抬手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多，就說道：“吳廠長，要不我們也先吃午飯吧。”

    吳廠長掃了眼唐婉，本來想說一句，聽到張秀峰肚子咕咕叫，只好作罷。

    吳廠長離開一會，回來的時候多了一只飯盒，里頭裝著一點青菜和兩個饅頭。

    “吳廠長，您就吃這個？”張秀峰看他簡樸的飯盒，連忙將自己飯盒里的紅燒rou放到他碗里，“我以為小婉姐沒帶午飯，所以多帶了一些，吃不完，您老幫著吃一點，不然倒了可惜。”

    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張秀峰，虎著臉說道：“我看你們就是過兩天好日子忘本了，想當年，我連樹皮都沒得吃，現在還說要把飯菜倒掉。”

    “我就是開個玩笑。”不是，他是擔心吳廠長拒絕，才說這樣的客氣話，怎么老爺子還當真了。

    一旁的唐婉快笑死了，這老爺子還真是板正。

    “笑什么，很好笑嗎？”吳廠長轉向唐婉。

    “我沒笑，您說的對，我們不該浪費一粒米，張秀峰是怕您拒絕才這么說的。”唐婉也算有點了解吳廠長了，開門見山的說清楚就好了。

    果然，聽到她這話，吳廠長不再抓著這個不放，只是張秀峰要夾菜給他，他都拒絕了。

    第86章 知道

    唐婉除了mama準備的飯菜和雞蛋, 半路拿出不少水果，有蘋果有橘子，將這些分給吳廠長和張秀峰，可吳廠長依舊不要。

    “我就愛吃這大饅頭, 你們要真吃不完, 就給那邊那兩孩子。”吳廠長頓了頓，指了指角落的兩個孩子。

    兩人對視一眼, 剛剛看過食堂的菜, 土豆片，白菜豆腐, 大部分廠里都是這么吃的, 像是他們總廠, 一周能吃兩次rou不錯了，作為下屬單位, 尤其這邊體力活居多, 一周有四頓rou, 比他們還總廠多一倍。

    他們既然在廠里的食堂吃飯, 就是工人子女, 當然也能吃到，怎么說的那兩孩子這么可憐。

    “這兩個孩子可憐, 爸媽下礦后都沒上來, 年紀小不能接班, 靠著廠里的補貼生活, 家里還有長輩和弟弟meimei，哪舍得買rou菜。”吳廠長看著那兩孩子，眼里露出淡淡的慈愛。

    聞言，唐婉和張秀峰都沒碰自己帶來的飯盒, 而是另外用票買了兩個饅頭，跟吳廠長一樣就著開水吃了，然后將飯盒還有水果這些分給了邊上的孩子們。

    回到家，唐婉還跟唐建軍他們感慨，“我覺得廠里這點不好，父母死在崗位上，就一定要照顧好他們的父母和子女，怎么能讓孩子連塊rou都吃不上。”

    唐建軍斜了唐婉一眼，“你們呀，還是太年輕。”

    唐婉滿腦袋問號，啥意思？

    一旁的李新梅笑道：“吳老頭還真是老頑童，他呀，是覺得你們到的太晚了，然后看你們吃的那么好，所以心里不得勁，故意讓你們吃開水饅頭呢，你自己想想，那饅頭是不是很拉嗓子。”

    這么一說還真是，雖然很多地方都吃雜糧饅頭，可今天吃的饅頭已經不是雜糧，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又黏又粗，就算咬的很細還拉嗓子。

    “你也不想想，廠里真的苛待礦場，就吳老頭那性格，他不上廠里罵人？”李新梅敲了下唐婉的頭，“餓了吧，快去洗手吃飯吧。”

    唐婉郁悶的發現，還真是，她和張秀峰就是被吳廠長給耍了，這老頭也真是，不就是沒吃他的下馬威，竟然還故意騙他們。

    第二天，唐婉剛到辦公室，就聽張秀峰在那說吳廠長不地道之類的話。

    “行了，吳廠長這是教導你們，不許再說他老人家壞話了。”秦懷山看到唐婉，笑道：“小婉啊，二廠明天打籃球比賽，要不你和曉云去？”

    “主任，我剛出過差，能不能換個人？”二廠倒是不錯，至少會接待他們吃頓不錯的午飯，可大熱天的，站在太陽底下曬，看她不是很感興趣的籃球，算了吧。

    秦主任看向謝曉云，她倒是興致勃勃的模樣，再看張秀峰，一副很想去的樣子，干脆讓他們倆去了。

    “秦主任，你們最近都在忙什么？”往常人事處也要人下去，不過都是老李過去。

    “我們年級大了，跑不動咯，該好好培養你們這些年輕人。”秦懷山看了眼老李，淺笑道。

    行吧，領導肯培養，對他們而言是好事，雖然沒想在機械廠一直待下去，多學點東西總是沒錯的，不過下去看球賽什么的，好像也學不到什么。

    中午下班，唐婉照例在門口等白芷琪他們，有財務部的朋友看到她，跟她說門衛叫她過去。

    “劉叔，您叫我？”

    “有個女同志說是你同學，放了一袋東西在這里，你拿去吧。”劉叔指了指桌子上的袋子，閉上繼續眼假寐。

    女同學？她現在聯系的同學就王曉紅一個，難道是她？

    東西還挺重，一路拎到食堂，白芷琪已經幫她打好飯在那等她。

    “什么東西？”白芷琪拿了一雙筷子給唐婉，好奇的問道。

    唐婉搖頭，她沒打開，也不知道里頭什么東西，打開一看，眼熟的蛋糕和巧克力，然后是一個飯盒，再打開飯盒，滿滿一盒紅燒rou。

    翻了翻，沒找到卡片或是字條，不過唐婉已經知道是誰了，送這幾樣的只有林君澤了，看著三樣東西，唐婉想起自己一次在飯館看到蛋糕很開心，順道提了一句巧克力，所以林君澤記住了，就經常給她送這個，這個紅燒rou應該是魏叔家里的，上回夸過一次好吃，這種不經意一句話，卻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真的很好。

    “這誰送的？”李晉茂皺眉，不大高興的問道。

    一旁的白芷琪扯了扯他，示意他這是在食堂，引人注目就不好了。

    李晉茂壓低聲音，“誰送的？”

    “門衛說是我的同學，女的，回頭我問問，她也沒留個字條，我哪知道是誰。”唐婉笑著將紅燒rou拿出來，夾了幾塊到他們碗里，自己也夾了兩塊，然后蓋好，留著晚上加菜。

    李晉茂可不信女同學會送這個，而且看到這個蛋糕他就想起過年那個大蛋糕，他現在充分懷疑，當時那個大蛋糕也是這個人送的。

    “快吃飯，小婉都多大了，交什么朋友你也管。”白芷琪扯了一下李晉茂，將自己碗里的紅燒rou夾給李晉茂。

    “我不吃。”李晉茂頓了頓，“你吃，你現在正需要營養的時候。”

    唐婉沖白芷琪感激的笑了下，低頭吃飯，不過林君澤今天怎么送到廠里來了？

    想了半天，她好像有半個月沒去找他，所以他這是在提醒她嗎？

    瞄了眼李晉茂，不像是就此作罷的樣子，他們成天在一起，主要是他們關系好，跟二哥說清楚，他會理解的。

    果然，幾人回到宿舍休息的時候，李晉茂就坐在唐婉面前，盯著她等她自招。

    唐婉看了眼白芷琪，結果她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唐婉撇了下嘴，笑道：“二哥，我說普通朋友送的你肯定不信哈？”

    “你覺得我信不信？”李晉茂反問。

    “那就是不信了。”唐婉頓了頓，“是一位男同志沒錯，確實喜歡我，而我……感覺他也不錯，不過現在在一起不太合適。”

    “這叫什么話？”能送得起蛋糕和巧克力，說明家底不錯，如果人品過關，家里自然不會反對，可唐婉又說不合適，要么這人家世有問題，要么這人的錢財來路有問題。

    李晉茂還是相信自己的meimei，她不可能喜歡一個人品有問題的人，那么就是家世問題。

    “他什么成分？”李晉茂直白的問道。

    唐婉沉吟少許，“資本家，就是個林半城，不知道你聽過沒。”

    換做其他人不一定知道，李晉茂交友廣泛，正好知道一點。

    林家，安陽城的豪族，據說占了安陽一半的財富，所以城里的百姓稱之為林半城，不過當年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慘，多的他不知道，可林家死的死，逃的逃，撇清關系的撇清關系，根本沒剩下幾個。

    活下來的幾個過的也不會好，沒工作不說，還得改造，干最臟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資，還要受人唾棄，怎么可能買得起蛋糕和巧克力。

    “他現在在做什么？”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明面上的收入。

    “在黑市上班。”唐婉覺得李晉茂這樣太費腦子，干脆一次性說完了，“你也見過，就是林愛國同志，他本名林君澤，在黑市上班，家里的成分確實不好，人是不錯的，你等一下，等我說完，二哥，上次媽給我介紹的對象你還記得嗎？他媽生病了，他在家做點家務，方圓十里都夸他孝順，不說他，就說咱們家吧，媽和嫂子們一樣上班拿工資，可家里家務都是他們做的，大哥還是你有做過飯嗎？你們還算好的，在嫂子們懷孕時還洗衣服，別家有嗎？”

    李晉茂被問懵了，在他的認知中，不對，是在這個大環境里，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認為洗衣做飯都是女人的事，沒覺得有問題。

    “你想說什么？”

    “可能我說的有點亂，我想說的是，以小見大，男女是不平等的，而我想要找一個真正尊重女性，有和我一樣想法的人，你覺得這樣的幾率高嗎？”唐婉問道。

    “那這個林君澤就能洗衣做飯了？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出息。”李晉茂一拍桌子，火冒三丈的說道。

    “你瞧，他就不會覺得洗衣做飯就該是女人的活，也不覺得洗衣做飯的男人沒出息，在他的認知里，這就是一個家務活，不管男女都能做。”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價值觀也很一樣，比如在自己能力范圍內買最好的，尤其吃方面，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嘴，這個價值觀在現在崇尚節儉的人們中就是資本主義，思想有問題。

    “小婉，找對象不是這么找的，你……要找那種家世清白，工作穩定的人，咱們不求大富大貴，只求這一輩子平順安康，那個林君澤，身世復雜，沒有工作，他怎么給你一個家？”李晉茂見唐婉神情淡然，就知道她沒聽進去，“不說別的，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家里怎么辦？你打算和我們斷絕關系嗎？你以后的孩子怎么辦？不能上學，不能找工作，一輩子抬不起頭，這些你都不管嗎？”

    第87章 戀人未滿

    對于李晉茂的擔憂, 唐婉很理解，她又不是真的十幾歲小姑娘，所以她也沒打算現在跟林君澤在一起。

    “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所以我不是沒答應嗎？可喜歡一個人, 也不是說斷就斷，你自己也愛過, 還知道不能在一起的滋味, 你應該理解我才對。”唐婉掃了眼白芷琪，“放心吧, 我心里有數, 跟你坦白呢, 是知道早晚瞞不過你, 爸媽那邊就別說了, 免得他們擔心, 主要我也不想聽這些我自己明白的大道理。”

    如果唐婉各種辯解和反駁, 李晉茂還能說出很多回擊的話，可她這么說了，一時之間, 李晉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沉默許久, 李晉茂長嘆一聲，“我知道了，你心里清楚就好，你們見個面吃個飯可以, 但是絕對不能做越界的事情，陶曉燕就是前車之鑒。”

    這事在李晉茂這算是過了明路，大哥大嫂已經搬回他們自己的小家, 偶爾才到這邊吃個飯，爸媽那呢，有李晉茂和白芷琪打掩護，肯定不會知道。

    很好，這樣一來，安安穩穩的等高考就可以了。

    江遠程成為機械廠的書記之后，是真的想做一番好成績，外匯下來之后，立馬建立新的車間，短短半年時間，車間已經建好，員工也陸續上崗，聽說機器也買好了，馬上就能運回國內，到時候還有老外來教導如何cao作。

    離開女主太久，都快忘了劇情，唐婉依稀記得，這次買機器被老外騙的很慘，機器是國外已經淘汰很久的不說，里面很多零件都被換了，開機沒多久就不能動了，沒辦法，又廢了不少功夫找國外的專家過來，對方獅子大開口，要十萬美金，七三年七四年的十萬美金，廠里根本拿不出來。

    這件事對江遠程造成了一定影響，這時候女主就站出來了，說是認識一個能修機器的人，就在前門路掃大街，江子修調查那個老頭，原來是留過學的大學教授，然后誠心將他請到廠里，圓滿的解決了這件事。

    正因為這件事，江遠程才對女主有所改觀，至少沒那么反對她跟自己兒子在一起。

    換個角度來看，這個事件就是推進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線，既然她知道了劇情，要不要提前去認識認識那老頭？不對，應該是讓大哥去認識那老頭，那位可是解放前出國留學的存在，歸國后成了教授，要是大哥能和他結個善緣，既能立功，又能學到知識，恢復高考之后，唐晉森要是高考，說不準能成為他的學生，最好來個碩博連讀，然后去搞科研，這樣才能發揮大哥的天賦。

    不過好端端的讓大哥去接近一個人也有問題吧，算了，這事不急，回頭再看吧。

    想起這事，順道就想起了葉佳穎，上次寫信給阿春，讓她打聽一下她的消息，她回信說好的，之后就沒寫信了，也不知道什么情況，馬上就要端午，干脆寫封信問問。

    結果沒兩天，她就收到阿春寄給她的信和糯米還有粽葉，粽葉在小溪村的后山遍地都是，應該是她自己摘得，糯米是大隊分的，這得有三斤還是四斤了吧，他們家攏共才能分多少，怕不是都寄給她了吧？而且這么重的東西，光是運費都要不少。

    “阿春寄來的？”李新梅看到東西就猜到了，一邊整理一邊說道：“人家種點糯米不容易，估計大半都寄給我們了，回頭你琢磨一下還點什么禮好，錢從我這拿。”

    “知道了。”唐婉正在看信，依舊是問好，問她的近況，然后是葉佳穎的消息。

    葉佳穎嫁的男人比她大十幾歲，是個啞巴，還一臉兇相，反正正常女人都不會嫁給他，何況心比天高的葉佳穎，可架不住人家有個好弟弟，是臨平縣的gwh主任，手握大權，聽說他不是天生啞巴，是為了救弟弟才被人割了舌頭，因此弟弟翻身后，對這個大哥很好。

    沒想到女主會嫁給這樣一個男人，重要的是她還懷孕了，這和原著算是徹底不一樣了。

    不過唐婉更關心她會不會回來，畢竟她小叔子的權利很大，肯定能將她弄回來，當然了，得看她老公愿不愿意讓她回來。

    這個暫且放在一邊，阿春也懷孕了，已經兩個多月，根據寫信的時間，那么現在就是三十月了，正愁不知道送什么東西，有孩子就好辦了，棉布，棉花，毛線，都是鄉下很難買到的好東西，體面又實惠。

    她先前攢的布票都花掉了，現在都已經穿在丫丫身上，最近陳三給她的布票不多，更別說毛線票了，看來只能去黑市。

    明天就是黑市，人事處也不忙，唐婉就讓白芷琪幫她請假。

    “去黑市？”白芷琪若有所指的看著唐婉。

    “想什么呢，阿春懷孕了，我去買塊布，順道看看有沒有棉花或是毛線之類的。”唐婉瞪了她一眼，至于嗎，這兩夫妻現在對她是草木皆兵，生怕她行差踏錯，做出陶曉燕或是唐妍那種事來。

    “你才想什么呢，我就是隨口問一句。”草木皆兵的是李晉茂，她可沒有，她更擔心的是唐婉和林君澤接觸過多，用情太深，以后要分開的時候會太痛苦。

    既然要去黑市，順道去見一下林君澤，確實挺久沒見了，吃了他那么多東西，總得回點什么，唐婉在空間轉悠了一圈，打算送一袋桃子和一籃子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