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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總是拿一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兒來做生意,對大清的絲綢瓷器大加贊美,好似謙卑又無害。 然而令人心驚的是,洋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擁有著如此可怕的火器。 藏得這般深,正如黎氏所言,洋人必有圖謀! 雍正成功被帶偏了。 “終于完事兒!累死了,麻煩加個餐。”離鉞撂下筆,齜牙咧嘴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從中午畫到次日凌晨,除了吃飯上廁所,她基本就沒離開御案。長達七八個時辰的工作,饒是再健壯,也免不了手酸眼花頸椎疼。 雍正看著堆滿了御案的圖紙,已經不知道該贊她赤誠,還是笑她憨傻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黎氏好像不懂。 這么要緊的東西,誰敢就這么一股腦地畫出來?畫完了還大剌剌地要膳食,得多缺心眼兒? 把圖紙按順序整理好,他問:“你不怕朕拿了圖,會對你不利?” 比如說,秘密處死。 離鉞轉著脖子扭著腰,很沒有危機感地催促:“傳膳唄皇上,咱就不能邊吃邊聊嗎?” 雍正眉梢一挑,揚聲道:“蘇培盛,拿御膳單子來。” 蘇培盛進門,自覺地把單子遞給了離鉞。 即便不清楚她活啥忙活了一天,可是在養心殿待到這個時辰的女人,只此一位,得小心伺候著。 離鉞打開菜單掃了個大概,嘚吧嘚吧報了一長串菜名,想干飯的心情非常迫切。 “餓的話,先用些點心。”雍正把糕點盤推了過去,又問,“你真的不怕?” “奴婢覺得皇上不會。”離鉞拿了一塊玫瑰糕。 “哦?”這理所當然的信任,讓雍正勾起了唇角。 “這些東西又不是只有奴婢會,殺奴婢還不如殺洋人呢,英明如皇上,不會做那種糊涂事的。” 雍正的笑容淺了。 理是這個理,但沒有“就是相信您不會”動聽。 由于她話回得不動聽,他就想聊點稀奇的了:“黎夫人姓朱,你曉得嗎?” “嗝!” 離鉞被玫瑰糕噎住了,手忙腳亂地灌下一盞涼茶,她滿懷希冀地說了句沒文化的:“諸葛亮的諸嗎?” “朱允炆的朱。” “巧合嗎?” 雍正反問:“你說呢?” “……” 離鉞狐疑地瞅著他,猝不及防搞什么呢?忒影響食欲,怕她吃太多? 這皇帝真的摳兒死了! 見她每扒拉兩口飯,就欲言又止地瞄他一眼,雍正老神在在。 等她云里霧里地走了,他才吩咐:“王守和,再查查黎夫人祖上,當真是碰巧姓朱,又碰巧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成了土匪頭子么?” “嗻。” 到大清做生意的西洋商人,以及來友好交流的使者,從未透漏分毫關于先進火器的消息。 這個消息可以說價值萬金,卻從未有人拿它做買賣。 雍正不覺得所有洋人都那么忠貞愛國,他們不曾透漏,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根本沒什么可透露的。 圖紙上那些先進的火器,在西洋也一定是絕密的存在。 那么黎氏,如何能得知如此詳盡的圖紙? 他猜測,或許漢人有那么一支間諜,早在三百年前就打入了洋人內部。 那支間諜原本是逃難的,發現西洋先進的火器后,愛國護民的本能,讓他們自主成為了間諜。 在老家無人接應的情況下,他們送了一部分子孫回來。然后東西兩方,就這么暗中交流了三百年。 話說,失蹤的那個建文帝,有那么強的愛國護民的本能嗎?有那個能力去西洋當間諜的話,他還會被明成祖造反成功嗎? 這個推測,仿佛是不太靠譜。 換個思路,假如圖紙不是從西洋帶回來的,是有人自主研發的。那一定需要大量的人才,通過幾十年的研造試驗,才能產生這樣的積累。 所謂雁過留痕,黎家真有本事研造這些東西的話,不可能不在蘭水縣留下痕跡,也不可能說來京城就來。 這么一對比,間諜說反而靠譜了起來。 雍正想得腦仁疼。 反正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相信,這些東西是黎氏自己琢磨出來的,根本沒可能。 忙了一晚上,一會兒都沒睡成。 上完早朝,雍正立馬帶著十三到造辦處去了。 離鉞就比較悠哉了,做完晨練睡回籠覺,一覺睡到晌午,精神抖擻地起床干飯。 接連六七日,雍正和十三輪流值守造辦處,每人每天六個時辰,就盯著造辦處建更好的高爐,革新冶鐵技術。 又要處理政務,又要蹲守造辦處,兄弟倆都熬得滿眼血絲。 換班時,十三忍不住建議:“十四弟閑著也是閑著,要不,讓十四弟來守?” 十四再混賬,也肯定知曉這些東西的重要性,做過大將軍的人,必然能把這里守得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再者說,天越來越熱了,守這地方實在受罪,哥哥們年老體衰,還是讓身強力壯的弟弟來吧。 雍正疲憊地捏著鼻梁,想了好一會兒,點頭應了。 十四和弘時都很閑,把他倆都弄進來,絕對能守住。 當天下午,叔侄倆帶著面具踏入火燒火燎的鍋爐房,頓時就認出了對方。悲戚地互望一眼,兩人汗流浹背的,都重重地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