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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麻煩這小娘們兒了。”十四哐哐兩拳下去,左臂登時就扭曲了,斷骨處只剩一層皮rou粘連著。 他仿佛不知道痛,還在說笑:“我自己打折,免得哪天四哥后悔了,再怨上人家。” 雍正太陽xue突突地疼,轉身行至門口,又問了一句:“幼時發覺額娘心狠,你沒想過求人幫忙嗎?” “求誰?你嗎?你能幫我什么?”十四冷嗤。 彼時,偶然聽到額娘和嬤嬤講話,得知老六真正的死因,十四驚駭欲絕卻不敢聲張,一瘸一拐地去找老四。 老四正帶著十三練書法,根本不想聽他說話。于是他把他們的字帖撕成了碎片,去找皇父告了嬤嬤的狀。 十四那時年幼,卻也知道不能出賣額娘。 一方面,“殘害親子”太過匪夷所思,說出去也沒人信,只會被當作小孩子胡言亂語;另一方面,額娘出事,他就無依無靠了。 *** 回宮的路上,被問及對十四的看法,離鉞道:“不愧是大將軍王。” 光會直莽的話,怎么領兵打仗?殺伐果斷,甚至可以說心狠手辣,才是大將軍該有的樣子。 因為去西寧,直接導致十四錯失了皇位。單從結果上來看,他好像很傻很好騙,然而能在軍中混得開的人,哪里會是簡單角色? 人都是復雜的多面體,哪面真哪面假,只有自己知道,況且, “十四寫那封信,或許只是想嚇唬人,誰都猜不到,一封信也會要命。” 弘時、十四、額娘,都大大出乎了意料,就連自認為傾心寵愛的貴妃,也是懷著對他的怨恨離世的。 思及此,雍正語氣消沉:“朕今日才發覺,自己是個失敗的人。” “啊?”聽皇帝發出這種感慨,離鉞震驚非常。 怕他真被一連串的倒霉事搞頹了,她連忙鼓勵說:“皇上莫要自輕,在奴婢看來,您是大清歷史上,最襯龍椅上方那塊牌匾的皇帝。” 雍正:“……” 雖說他確實需要一點安慰,但吹捧到這種地步,過了。 離鉞這回還真不是瞎吹,在位十三年政治清明百姓安樂,國庫由600多萬存銀漲到6000萬,真不是尋常皇帝能辦到的。 “康乾盛世”提都沒提雍正,可她個人認為,里邊起作用最大的就是雍正。 康、乾兩位早年是可以的,到了晚年,一個沉迷于玩弄帝王心術,一個沉浸在功比堯舜的自負中,貪腐都快把國家蛀空了。 要不是中間來了個勤政的皇帝,把大清的國力瘋狂拉高了一截,單憑那對祖孫,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盛世。 雍正作為皇帝,是絕對當得起“正大光明”的。 離鉞真心覺得:“皇上的身份先是皇上,然后才是其他。只要對得起天下萬民,您就可以道一聲‘問心無愧’了,其他的,不能強求。方方面面都做到極致的,是神,您不必對自己那么吹毛求疵。” “對不對得起天下萬民,卻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算事的。”雍正被吹捧得差點要當真了,“至于說正大光明,朕也算不得光明。這次謀害二哥和弘時的人,從十四開始,都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弘時中毒,選擇將計就計,是十四攛掇的;最開始提議給弘時下毒的,是郭絡羅氏,曾經的八福晉;最終決定下毒的,是老八;提供毒藥的,是江湖朋友眾多的老九。 雍正摩挲著茶碗上的暗紋,面色森寒。 所以弘時沒背叛,是被算計了。 離鉞便關心了一句:“三阿哥還好嗎?” “暫無性命之憂。” “有需要幫忙的,別客氣。” “嗯。” 到永壽宮外,雍正不打算進去,把自己的大氅給她披上了。 離鉞推拒:“奴婢有披風,不冷的。” 沒必要雙層保暖,回頭還得還,怪麻煩。 雍正只道:“披好,去罷。” “恭送皇上。” 站在永壽宮門口,目送御輦遠去,聽著主殿內福沛撕心裂肺的哭聲,離鉞沉吟:“皇帝好像在刻意回避福沛。” 年貴妃第二次病重,福沛被交給了皇后照看。而從福沛住進永壽宮的那天起,皇帝一次都沒進過永壽宮。 “嗐,沒法面對吧。”豆芽道,“過些日子,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可惜他不打算自己想通,接連好幾日,離鉞都會被喊出去陪坐。把她喊出來,皇帝也不說話,每天就枯坐著。 離鉞無聊得緊,便溜到亭外捏雪球。捏完摞成金字塔的形狀,沒什么技術含量,打發時間正好。 雍正坐在亭中,沉默地看她自娛自樂。 這滿目蒼白的御花園,有人穿著秋波藍的衣裳,跑東跑西地玩雪,才終于不那么空寂了。 “會下棋嗎?” 打算嘮嘮了?離鉞抓著雪球回頭:“會。” 雍正將棋盤擺上桌:“陪朕下幾局罷。” “可以是可以,奴婢不讓棋的哦。” 直到此時,雍正總算明白安寧感從何而來了——不僅僅是因為松香,還因為她身上有股子,天塌了都不會改變的無所謂。 她不會為了討好他哭喪著臉,假裝對貴妃很惋惜,但她私下里吃齋著素; 她不會沒話找話說,不會絞盡腦汁的擠出一些,無法寬慰人心的廢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