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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十三不可置信地目送他出了養心殿。 漫無目的地走著,雍正還在想“扭曲”,黎氏當時的神情,不像隨口搪塞,她是真的認為,他們的關系扭曲。 這是個很重的詞,不僅僅是別扭,不僅僅是不適、不愿。 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御花園。 福沛越來越皮,天一涼快,他就又圈不住了。出了門他不讓抱,走得搖搖晃晃還偏愛往不好走的地方去。 小孩子皮嫩,跌一跤劃一道要青紫好幾天,當娘的心疼得很。且御花園的造景,又有怪石又有池塘,兒子在附近玩,年貴妃總是心驚膽戰。 離鉞便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用布帛拴著福沛的胸背,這樣萬一他有危險,就能及時拉回身邊來了。 于是雍正的寶貝兒子,跟只小羊羔似的被牽出來遛彎兒了。 看見親爹,福沛四腳并用地往那邊掙:“汗阿瑪,汗阿瑪,高高。” 雍正也想跟兒子玩舉高高,只是唯恐過了病氣,便遠遠的安撫:“汗阿瑪今天頭痛,不能舉高高,福沛聽話,自己玩兒。” 年貴妃常常頭痛,福沛知道,頭痛很難受,頭痛了就要躺著休息,就不能陪他玩。 是以他乖乖站住了:“福沛聽話,汗阿瑪,不痛。” 雍正心軟的一塌糊涂:“汗阿瑪很快就好了,汗阿瑪明日就給福沛舉高高,好不好?” “快快好,明日,舉高高,”福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見貴妃要過來,雍正制止了:“你身子也弱,莫要近前,陪著福沛罷,朕在這邊看。” 汗阿瑪不陪玩,福沛便爬樹去了。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還可勁兒蜷著腿,也只能離地兩寸。 堅持了一會兒,他累極,松手摔了個小屁蹲兒,就可憐巴巴地扯額娘的衣擺:“黎黎,上樹。” 年貴妃蹲下身給他擦汗:“想讓黎貴人帶你上樹呀?她不在御花園呢,咱得回去找她。” “找黎黎。”想起黎黎,他也沒忘了親爹,“汗阿瑪,回。” 年貴妃也問:“皇上走么?” “你們先回罷。” 看著他們娘倆走遠,雍正想起了即將回京的年羹堯。 平定青海后,年羹堯明顯起了異心。尚未回京,就開始跟老八老九眉來眼去,大抵是想做鰲拜第二。 仗打贏了,兵權他不想交還,還不想讓老八垮臺。 雍正明白年羹堯的心思,他與老八無休止地斗下去,年羹堯便能緊握兵權高枕無憂。 意圖拿捏君上,這是第一大忌;第二大忌是,年羹堯濫用職權貪贓枉法。 這邊多次下旨嚴懲貪腐,年羹堯仍毫無顧忌地收受賄賂。在西北,誰孝敬他銀子多,他就重用誰升誰的官。不孝敬,他就冷待貶斥人。 上下兩種行徑,都是雍正最厭惡、最不能容忍的。 年羹堯無法輕饒,貴妃……怕是要傷心了。 雍正驚覺,處置了年羹堯,他與貴妃的關系,便當真是“扭曲”了。 第65章 雍正很快就沒閑心思考扭曲不扭曲了,年羹堯回京,狂傲到要王公以下官員跪迎,還當面給老八老九說好話。 沒隔幾天,三阿哥弘時當朝替幾位王叔說情。雍正頓時恨極,直接將弘時過繼給廉親王,轟出了紫禁城。 同時這也是一種警告,事關死敵廉親王,他連親兒子都不會輕饒,年大將軍最好好自為之。 十三來勸:“弘時那孩子打小就心軟,這次肯定是被老八騙了。四哥既已拿到了老八他們結黨營私的證據,戶部暗樁名單也已掌握,何不現在就處置了老八,讓弘時看清他們的真面目?臣弟以為,只要將老八的罪行昭告天下,弘時必能幡然醒悟。” 雍正卻說:“不急,證據已到,老八何時處置都可。弘時那小子,對戶部的暗樁有想法,就讓老八陪他過過招罷。他若真能從老八那兒占到便宜,謀略城府也算合格了。他能拿下幾個樁,朕就給他幾個,讓他撐撐場子又有何妨?若有本事全拿下,朕還得夸他一句‘出息了’才行。” 十三心累:“拿八賢王給弘時練手,四哥可真是物盡其用。” 新政觸動了地方豪紳和士大夫的利益,他們哥倆現在是站在天下官僚的對立面,朝臣或多或少都對他們懷有怨氣。老八看到了機會,一直在暗中拉攏世族,給他們畫大餅。 十三立于臺前,又要頂著壓力推行新政,又要提防老八渾水摸魚,可不是心累得要命? 哪天老八倒臺了,他立馬就能省一半的心。 “朕曉得你辛苦,不過,”雍正笑言, “早日把弘時磨練出來,咱倆都能輕松許多。先苦后甜嘛,十三弟眼下,便多費心一段時日。” 十三就覺得:“不知為何,臣弟腿越來越好,人反而越來越累了。” 雍正大笑。 比起老八,其實他更擔心的是年羹堯。 人一旦被權力沖昏了頭腦、蒙蔽了雙眼,就會蠢得無藥可救。 年羹堯曾經,也是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好手。而現在,回任后平定了卓子山叛亂,他愈發猖狂了,受賄結黨比老八更明目張膽。 雍正傳信警告他多次,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大概是想:皇上處置了親兒子都沒處置我,代表他離不開我,沒了我,就沒人能給他領兵打仗了,他動不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