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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鉞止步,常德德全繼續往前送。 行至養心殿南邊,一人加入了護送小隊。有他在,一路都不會有人來盤問、檢查箱子了。 新閨女在后宮似乎是如魚得水,今日所見所聞比想象中好太多,無論如何,黎夫人稍稍安心了些。 幾丈遠而已,離鉞認得出來,那是王守貴。 豆芽翻著豆豆眼:“老男人想施恩時還真是面面俱到。” 離鉞清楚地知道皇帝在挾恩圖報,在約束她算計她跟她做交易,但有什么關系呢? “救九阿哥是我遵從本心做的,本來就會盡力。皇帝基于此事做的一切,都是白給的意外之喜。” 黎夫人的背影逐漸變成小黑點消失在視野中,離鉞收回視線一轉身,就看到養心殿后門鬼鬼祟祟地探出一顆腦袋。 那人做賊似的左看右看,不期然跟她對上視線,僵了一瞬朝她跑來。 靈巧見狀,擋在中間呵斥道:“站住,不許近前!” 離鉞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讓開。 靈巧猶豫地讓了半步。 那小太監一個滑跪,磕頭道:“奴才王廿六,請黎貴人安。” “如此大禮,真教我受寵若驚。”垂眼望著六子,離鉞著實沒想到,自己一來就看走眼了。 這可不是什么小人物,是皇帝親手所執的棋子呢。 豆芽咋舌:“怪不得一個收尸的猖狂成那德行都沒缺胳膊少腿,怪不得常德投靠個小答應那么樂意,而他對小答應始終嗤之以鼻,感情人家也是有主的,還是宮里最橫的主。” 粘桿處的人吶。 記憶中,六子可沒少往景陽宮去,每回去幾乎都能從杏兒那收到荷包,每回去幾乎都能撞見清玥…… 景陽宮又沒什么值得盯的。 離鉞蹲下身,挑起了他的下巴:“你在那邊的任務應該不是盯著景陽宮,總往景陽宮后院跑做什么?” 王廿六耷拉著眼皮討好地笑著:“那賤婢手頭富裕,奴才眼紅,就想哄騙到自己手里。” 富裕?一個被厭棄的答應和一個下等宮婢的份例,是不足以讓杏兒富裕的。 讓她富裕的,是王家買清玥命的錢。 以粘桿處的消息網,六子八成早就知道了王家和杏兒的勾結,他是去黑吃黑的。 離鉞嘖嘖贊嘆:“空手套白狼你倒是玩得熟練,王家百分百想不到,他們送進宮的銀子大都進了你的腰包。” 王廿六虛著嗓子道:“奴才只是有些小機靈,定然不及您有大謀略。您的所作所為都是成算的,奴才蠢笨,不敢貿然插手,壞您的事。” 這是在為他自己見死不救做辯解。 他知道杏兒想要清玥的命,然后選擇了冷眼旁觀,沒有把這事上報,只是逮著杏兒跟王家的線為自己謀利,說不定杏兒一次次從王家要錢的理由都是他想的。 當然了,他的任務不在景陽宮,沒有義務把清玥的事上報,更何況…… 離鉞嗤笑一聲。 “貴人您……您當時……沒讓奴才幫忙。”感覺她冰涼的指甲刮過自己的面頰,離眼睛越來越近,王廿六說得磕磕巴巴的。 他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輩,沒有好處,怎么可能主動幫誰? 再看黎貴人現在的地位,她那時也不需要幫忙吧? 她醫術精湛,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肯定有數,那半年就是一招極致的苦rou計。 苦rou計里受的苦,怎么能算到他頭上,怪他袖手旁觀呢? 離鉞戳著他的太陽xue道:“可是,你主子認定了你有錯,才把你交給我處置的吧?” 哪就那么巧,她難得出門一次,正好能碰上去養心殿匯報消息的六子? 不用想,這又是皇帝在施恩,又是皇帝在提醒她,要知恩圖報。 嘖,啰嗦。 “奴才知錯。”萬歲爺都搬出來了,王廿六不能再辯駁,“求貴人饒奴才一條賤命。” “視而不見,你要這招子有什么用?”圓潤的指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離鉞貼著他的眼皮劃著,似乎在找合適的角度下手。 豆大的汗珠順著眼角滑落,王廿六不敢躲避,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一顆顆堪比利刃的指甲,眼球甚至已提前感受到森冷的痛感了。 “貴人……饒命。” “好吧。”有一點他說得很對——她沒求救。 他見死不救,她作為死過一回的當事人,難免不滿,卻也沒理由報復他。 搭著靈巧的手站起來,離鉞頭也不回的走了。 “謝貴人寬恕,恭送貴人。”王廿六在地上癱了一會兒,擦擦汗爬起來,匆忙走后門又進了養心殿。 “她就這般饒了你,一點都不記恨?”聽六子講述完,雍正微訝,“還真叫朕碰上了個心慈手軟的菩薩么?” 仔細想來,確實是她的作風——總能出人意料。 這后宮使苦rou計的多了,似她那般拼命的,還真沒有。 好不容易用苦rou計離開景陽宮,都以為她要爭寵了,結果她背著沖喜的名頭,如非必要都不出現在他面前。 以為她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吧,她擼起袖子把庶妃們揍了一頓。當著皇后的面還貧嘴,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以為她是個頭腦簡單的莽婦,她轉頭又救了福沛的命。還建議他遠離福沛,那么犯忌諱的話,也就她會本著一顆醫者仁心去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