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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境地,黎貴人能轉危為安,他比誰都高興。她的康健,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了運勢轉變,代表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他確實希望她旺盛的生命力能感染翊坤宮,但從未想過用沖喜換命的方式。 誤會的肯定不止蘇培盛,待黎貴人搬進翊坤宮,此流言又要甚囂塵上。他堵不住悠悠眾口,也不可能挨個去解釋,索性隨她們去罷。 雍正走后,離鉞扛著柳樹耍雜技似的輪了幾圈,直看得常德他們啥都顧不上了,鼓著掌嗷嗷叫喚: “小主太厲害了!小主倒拔垂楊柳,勝過許多巴圖魯,神力天下第一!” 豆芽樂得不行:“這話讓大叔聽見了,又得心肌梗塞好幾天。” 離鉞想起與皇帝之間的恩怨,覺得他心梗也是該的。 王家是包衣出身,是皇商。 黎父也是包衣出身,大小是個知縣。 原主十三歲之后,每年內務府包衣選秀,黎父都找借口讓她免除了資格。 后來王家抓住了這個把柄,要挾黎父給“行個方便”。被拒后,王家人心中憤恨,抱著“我不舒坦你也別想好過”的心理,非給黎父找點不痛快。 當時正值康熙末年,奪嫡之爭已是白熱化,后宮也不太平。那時候入宮絕對不是件好事,搞不好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家人不覺得原主能在這種形勢下混成主子,從而報復他們。所以黎父越不愿意,他們越要促成,走本家的關系也要鋪平原主的選秀之路。 黎父只能送女兒進宮。 誰也沒想到,新帝會在三千佳麗中,看上個不起眼的小宮女。 原主天生神力卻不善控制,與人相處能退則退,盡量不做反擊的動作。侍寢的那一推,實在是意外中的意外,把她自己嚇了個半死。 萬一,龍體有礙;萬一,她被當成刺客;萬一,牽連了父母…… 幸好皇帝主要是傷了面子掃了興,沒有往刺客上聯(lián)想,也沒有苛責怪罪,只罰她閉門思過。 這便是原主恐懼、愧疚又感激的原因。 搬到景陽宮,她就想當個透明人,悄么聲息地過活,悄么聲息地老死。 但原主成了主子,王家人就慌了。他們不敢讓她安穩(wěn)地活著,生怕她哪天扶搖直上,便買通了杏兒。 王家想要原主的命,杏兒想往上爬,前者花錢后者出力,一拍即合。 而原主根本沒有想到,時隔三年,王家會再次對她出手,不知不覺就入了死局。 她還在擔心皇帝哪天心情不好了,想起她做過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個秋后算賬怎么辦? 甚至擔心有人發(fā)現(xiàn)她天生神力,推測出她觸怒龍顏的真正原因。 因而她不敢張揚不敢鬧騰,對杏兒只一味地退讓安撫,最終…… 離鉞“嘖”了一聲。 原主的事,要說皇帝有責任吧,他好像還挺委屈,想來后宮放松卻被掀翻在地。 要說他沒責任吧,他若是一開始就沒動心思,原主估計還是那個有自保能力的小宮女。 最終原主對皇帝沒有怨恨,離鉞也不好怪他什么。 以后的事且走且看,眼下先搬家。 行李全部搬上板車,常德吭哧吭哧推著板車往出走。 離鉞抱著錢匣坐在車尾處,突然來了句:“咱是不是有點像逃難的?” 常德腳下打滑差點把車推墻上去。 平嬤嬤嘴角抽搐:“小主,離了景陽宮,到處都是耳朵,請慎言。” “好吧。”從車上跳下,離鉞又說,“坐得腚疼,我走著去。” 平嬤嬤痛苦地捂住了臉:“皇后娘娘要是發(fā)現(xiàn),奴婢把您教成了這樣,得大動肝火了。” 她不是來教規(guī)矩的,但小主好起來了,她肯定要順帶教教。所以小主若是規(guī)矩不好,得怪她管教不當。 離鉞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嬤嬤,離了景陽宮,我肯定就不這樣了。” 平嬤嬤唯盼她能說到做到,最好能做個甜甜美美的小家碧玉。 四人推著行李來到翊坤宮外,沒能順利進門。 年貴妃身邊的張嬤嬤,堵在門口拿腔拿調的: “小主有所不知,娘娘貴體不適,好不容易才睡著了。您這么大箱小箱搬進搬出,鬧出動靜擾了娘娘午睡,咱都擔當不起啊。 “再者,這翊坤宮也不是隨便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進的,沒有娘娘點頭,奴婢著實不敢擅自放行。所幸今兒天氣不錯,小主等上一時片刻,待娘娘醒了再搬,也是兩全。您看呢?” 平嬤嬤看向離鉞,卻見她左手抱著錢匣,右手不知何時抓了一串念珠,唇角似勾非勾,眼瞼將閉未閉,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那兒珠子,活脫脫一幅觀音遺世獨立像。 不錯呀,說到做到,離了景陽宮就換了一副模樣,孺子可教也。 她這般乖巧,自己奉皇后娘娘懿旨在旁照顧,總不能讓她被翊坤宮的人欺負了去。 更何況,這老虔婆真正的目的,是踩永壽宮。 往回跟著皇后娘娘,與她計較倒顯得皇后娘娘容不下貴妃了;這回自己跟著黎貴人,便是做了什么,那也是皇后娘娘仁善,愛護貴人。 平嬤嬤眼神一厲,重重一耳光將張嬤嬤抽翻在地:“放肆!萬歲爺令黎貴人遷居翊坤宮,你這狗奴才在此阻攔,是想抗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