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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匡淵知道,她有私心,但嚴柏年的功勞也確實大。 他自然攔不住。 李令俞也不解釋,這是她攝政以來,第一次封賞,而且是封侯。 讓滿朝都驚訝她的手筆。 蔡荃在暮色快降下來的時候,進宮來宣她。 說是圣人要見她。 當時她還在和曹印、呂匡淵、六部的人在商議在青州開港,向西停靠交州,一路向南…… 蔡荃進來見諸位大人們都在,便趕緊行了禮,李令俞知道蕭雍忍不住,蕭誦至今停靈在中和殿,他總要和她討個說法。 李令俞便說:“蔡真,你領蔡督事在偏殿等等,容我和諸位大人商量完這些事再說。” 說是商量,其實大部分人不同意。 開港的事,主要是為商事,所以很多人都覺得勞民傷財。 李令俞卻勢在必得。 上都城的商業區開起來,他們就知道錢是怎么來的了。她在年底最主要是把商業區給搞起來。 說是商議,大人們也不敢讓圣人等著,呂匡淵便催促著說:“殿下有事,那咱們明日再議。”,說完頗有深意看她一眼。 她知道呂匡淵的意思了。 各有各的利弊,一來,老臣好用,是因為他們知道舊例,規矩沒什么不好,年強人總愛創新,可創新要拿人命做實驗,她做不起。蕭規曹隨沒什么不好。 二來,老臣不好用,是他們的主意太正,他們太想以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年輕的帝王。跟著他們的意愿去做事。 君臣之間,總有這樣的磨合。 跟著蔡荃去北宮的路上,蔡荃才輕聲說:“圣人這幾日病了。” 李令俞不動聲色問:“蘇大人呢?” 蔡荃看她一眼才說:“蘇大人去了北邙山,不回來了。” 李令俞也不問圣人病得如何,只是靜悄悄跟著蔡荃。 蔡荃便繼續說:“北邊打個沒完,圣人也擔憂,陛下沒了,圣人便連著很久都不怎么休息……” 李令俞依舊不言語。 進了北宮,感覺這里沒有之前熱鬧了,說不上來的蕭瑟。 景還是那個景,人還是那些人,可就是不一樣了。 蕭雍并不在紫宸殿,一身道袍坐在玄武觀中,李令俞見他面色蠟黃,像是真的病了。 他見李令俞便問:“北境如何了?” 李令俞以為是聽到她封侯的旨意了。 “嚴平駿幼子,戰功彪炳,在司州城外斬殺了突厥王耶乞。封冠軍侯。” 這些時日的戰報,北宮也知道。 唯獨這事,李令俞沒有說。她本就為了拿這事和蕭雍來談的。 蕭雍一雙利眼盯著她,半晌沒有大動作。 李令俞便自顧自說:“封他冠軍侯不為過,眼下北境缺將,更缺士氣。少年將才,本就難的。也是激勵之意。” 說到底,斬殺了一軍之將,那就是天大的功勞,蕭雍御駕親征過,更知道這里的厲害。 一時間也不說話了。 李令俞想,他大概是想問,繼承大統的事。 封侯的旨意一出,朝野內外,皆是振奮人心。 李令俞也不問蕭雍找她何事,蔡荃見兩人相顧無言,便有些心焦。 李令俞再也不是那個跪在當堂的小小侍郎了。 蕭雍問:“喪儀,停靈多久?” “入冬不能動土,便要等開春皇陵修繕好后,才能入陵寢,以安正位。” 蕭雍大概是不懂她為何這么沉得住氣。問:“既然喪儀準備完了,那接下來呢?” “圣人以為呢?” “陳留王繼承大統,早日登基,以安社稷。” 李令俞便問:“若是他安不了呢?” 蕭雍和她第一次交鋒,“祖宗基業,容不得你亂了倫常!” 李令俞繼續問:“我若非要亂呢?” “云奴,你休要放肆!莫不以為不敢殺你!” 李令俞冷笑:“放肆?殺我?我若真的放肆,早已大開殺戒了。你若能殺我,何不早些殺了我?” 蕭雍:“我待你不薄了!” 李令俞看著他,已經是日薄西山之貌,仍然留著昔日的尊榮和氣勢。 暮年之衰,大概如此。 她聽得失笑:“這話,你說著不虧心嗎?” 蔡荃和蔡真守在殿中,被祖孫兩嚇著了。 蔡荃又要上前來,李令俞怒斥:“蔡荃,你若敢多嘴,我一刀宰了你!” 蔡荃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嚇了一跳。 李令俞便起身看著蕭雍,平靜說:“我要重審天興三十七年的謀逆案!我要讓真相大白,讓天理昭昭,讓背負罵名的人洗清冤屈,讓當年的冤案沉冤昭雪。讓謀害豫章太子之人,受到該有的罵名。你以為你恩賜一番,不聲不響將我父兄挪進皇陵陪葬,我便能既往不咎了嗎?我要重新給我父王選造皇陵,他不是恩準給誰陪葬,他該堂堂正正入葬皇陵,不需要誰恩賜!” 蕭雍面色抽搐,像是怒極,蔡荃不敢忤逆,便小心上前扶著圣人。 李令俞見他不再罵了,繼續說:“陛下死前,和我說,自己殺兄囚父,罪有應得,他的孩兒無辜。望我不要傷及他的孩兒。但他做皇帝,十幾年如一日的勤勉,不曾疏漏,不曾懈怠,對得起祖宗。我覺得他說的對,他做人不行,當父親也失敗,但他十分疼惜三個孩子。做皇帝沒有那么大才,猜疑心重,但勝在勤勉,人也不夠強硬,聽得進去大臣們的話。才讓大梁有了如今的溫飽。他陷害我父王,我其實沒那么恨他。因為殺我父王的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