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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雍停下腳步,回頭問:“有哪些章程?” 李令俞拿不準他什么意思,就簡明扼要說了幾句:“各州府自行組織,刺史、知府統領,禮部行巡查之責。” 蕭雍嗤笑了聲,似是十分不屑。 李令俞微微垂頭并不作聲,蕭雍問:“你以為如何?” 李令俞想,一樣的虧,我可不吃第二次了。 “陛下及諸大臣太極殿議政,想來是周全的考慮。” 蕭雍這次沒忍住,冷笑一聲:“蘇繹夸你才智過人,你就是將這才智用在溜須拍馬上面了?” 李令已被他冷嘲一句,心想,我就是怎么都不對,我不說話了還不成嗎? 還真不成。 蕭雍問:“你來說說,科考有什么好處?” “網羅人才,為陛下所用。” “那網羅到了嗎?” 那自然是沒有,都游進了世家門閥的網里了。 見她不說話,蕭雍又問:“那你再說說,為何會這樣?” 李令俞見他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們家這點祖宗基業,你心里不比我清楚,你自己生的兒子什么人,自己心里不知道嗎?還非要我說明白,我說明白吧,你又和我急眼,你們家人怎么都這樣? 蘇繹見她猶豫,就說:“隨便說說吧,讓我也聽聽,如今的朝堂是什么光景了。” 李令俞:“曹印借調我后,每日都在太極殿和六部議政,命我起草科考公文。我的草稿并不詳細,大體是各州府學生報名,不限門第,只需舉薦。各州府層層監督,互相監督。上設巡考人,巡考人可仔細斟酌。此職位有些特殊。再接下來,就不是我能過問的了。曹大人和禮部、陳留王殿下還有幾方商討后,太極殿議政最后定下了如今的章程。” 蘇繹了然,和蕭雍說:“陛下也是能忍。” 蕭雍一聲未吭。 李令俞卻想的是,蕭誦就算有決斷又能如何,他接手的就不是盛世太昌,他要軍權沒軍權,只能搞經濟,經濟還全部在世家門閥手里。這么些年他要不是能忍,出不了曹印、薛洋這些能臣、權臣。 自古君臣,最難互相成全,相得益彰。 待她說完,蕭雍很久都沒說話,李令俞以為這茬過去了,他卻又問:“這巡考人,你舉薦了誰?其他人又舉薦了誰?” “臣舉薦了臣的老師,宋彥光。” 蕭雍問:“你不是沒有在他門下讀過書嗎?” 李令俞:“是,但這和宋先生是不是我老師其實沒有關系,宋先生出身河東寒門,未曾被世家招攬,所以仕途一直不順,浮沉幾十載,為人詬病的不過是他這人算計頗深。但臣以為,他可為寒門、庶民學子開一條路。” 蕭雍輕嘆了聲:“就是那個坑了汝南王的宋文叔啊。” 但又什么也沒說。 蘇繹倒是說:“這倒是確實,宋文叔性情確實詭辯果決,這次也是被陳侯舉薦,才去了建康文集殿。幼文眼光不錯。” 李令俞不言,蕭雍卻說:“既然你們都能看清楚,也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但也只是冷眼看著。這盤棋局,看著他們群臣圍困君王,可你們就是誰都不肯出手,這就是你們的罪過。” 李令俞沉默不語,面對這個甩鍋王者,發誓,我再但凡多嘴,我就不是個people。 蘇繹絲毫不在意蕭雍的抱怨之詞,可能幾十年君臣二人,已經猶如老夫老妻。互相都摸透彼此的脾氣了。 對蕭雍的那些脾氣,蘇繹心知肚明,輕聲說:“陛下性情并不剛強,如今倒是好事,只是猜疑心過重。” 他重用了曹家,但是又萬分提防著曹家,這就有點吃相難看了。 蕭雍大概是不想提不肖子孫了,兒子不滿意,孫子更是,就看了眼李令俞似乎在走神,罵了句:“提緊你的腦袋!” 李令俞一縮脖子,下意識答:“是。” 蘇繹沒來由笑了聲。 蕭雍而后轉身往回走,走起來虎虎生風,但邊走邊說:“過幾日平城都督府的有人進京,你來做接待,將明年科考之事利害關系務必安排清楚。北方三州,科考就由你來負責,要是出什么差池,我拿你是問!” “臣遵旨。”,李令俞恭敬答。 蘇繹笑說:“幼文受累,倒是讓我偷了懶。” 李令俞并不反駁蘇繹,因為北方的人來,她還需要蘇繹幫忙。 裴虞出發前,又去東宮看太子妃,裴元鶯一反往日的溫柔,見他來了,眼神郁郁問:“哥哥怎么來了?” 他不見太子,問:“殿下呢?” 裴元鶯有口難言,身邊的女宮娥替她說:“殿下自從被罰之后,就和兩個……整日喝酒廝混,無一日不醉。” 對太子妃殿下,冷言冷語。 裴虞問:“殿下可是對你有所抱怨?” 裴元鶯搖頭:“沒有。” 裴虞并不信,只說:“你照顧好字就,我這趟去江南,回來再來看你。” 裴元鶯入宮幾載,這東宮里的彎彎曲曲,她早已經知曉了,安慰裴虞:“哥哥不用擔心我,父親每到秋冬腿疾就會復發,望父親多保重。哥哥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 裴虞最擔心的就是這個meimei,母親曾說鶯娘得了無上榮耀,但也受了很多委屈。你們兄弟一定要保護好鶯娘。 他是長兄,照看好弟妹是職責。保護好裴家,也是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