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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雍坐在殿內上首,正在看花冊,快七十的人了,精神抖擻,一雙眼睛里承載了幾十年的江山社稷,完全看不出將近古來稀的老態。見她進來,就說:“免了那些虛禮吧?!?/br> 李令俞便聽話,坐在下首,心里還奇怪,他今日為何如此好說話,對她這樣和顏悅色。 只聽他問:“聽聞,你給陳侯畫了幅極出彩的畫像?” “不敢自夸出彩,只是世子求畫,盡力而為?!?/br> 蕭雍:“我倒是想瞧一瞧。” 李令俞脫口而出:“改日讓陳侯帶……”。 她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這位祖宗是想要一幅一樣的,或者是更好的,瞧這幫嘴碎的奴才,真是煩死個人了。 蕭雍的意思很明顯,見她領會了君心,所以就不輕不重看了她一眼。 她一時間心煩至極,最后也不得不說:“愿為圣人效勞?!?/br> 這時蘇繹從觀外進來,見她在,給蕭雍行完禮,笑著恭喜她:“小李大人怕是今日上都城里最有名的人物。” “不敢?!?/br> 蘇繹絲毫沒有聽見李令俞心里的煩,繼續說:“我今日見了后,才算是見識圣人的慧眼,小李大人那幅畫當真是無人不稱贊?!?/br> 你少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巴。 蕭雍也給蘇繹面子,笑說:“是嘛?你們一個個進來,把她夸的神乎其神,那就改日讓慵之將畫帶來我瞧一瞧?!?/br> 李令俞很難想象,他如今坐在上首,輕言慢語,把陳道止當親兄弟,演繹兄弟情深。而十幾年前,他是不是也是這樣輕描淡寫下令誅殺了兒子和親弟弟滿門。 主仆二人還在互相恭維著,李令俞一個人木木的坐在那里。 直到丹房里道人的丹爐要開爐了,開爐祭青詞,蕭雍要去修仙,李令俞才終于得以告退。 他下山在紫宸殿下面遇見陳留王,陳留王見她,十分謙和有禮的給她回了一禮,并說:“今日見了小李大人的技藝,才叫開眼界。當真是技藝卓絕。” 李令俞矮他一截,微微低頭答:“臣惶恐?!?/br> 陳留王見她不抬頭,問:“小李大人,是不是覺得,這滿朝的人,十分令人生厭?” 她驚訝抬頭看他,見他面色溫和,十分真誠。 陳留王又說:“小李大人必然是早慧,幾乎沒有少年恣意之態,全然小心翼翼。其實大人大可放肆一些也無所謂。” 李令俞低頭,她自己也察覺到自己的破綻了。 她回頭望了眼巍巍宮殿,還是含蓄說:“殿下說笑了,我一個罪臣之子,能在圣人面前當差,本就是天大的恩賜,自然是謹慎才是本分。” 陳留王卻覺得她聽明白了。 微微一笑,說:“小李大人不必和我這樣客氣,大人有事就去忙吧,不耽擱大人了?!?/br> 李令俞:“殿下稱臣名字就好?!?/br> 陳留王順著說:“我本就年長于你,那我就稱你一聲幼文,也不算是占你便宜?!?/br> 李令俞應了他的話。 陳留王又說:“幼文分身乏術,我的畫并不著急,前路難走,還望保重。” 李令俞看他一眼,微微頷首。不論真情假意,她都領他的情。 等傍晚回去后,李忠有些無措,倒座的房間里滿滿當當全是禮物。今日收到很多禮,全是朝中貴人送來的。 李令俞想,這股莫名的風大概會刮很久,畢竟蕭雍也要油畫??上龥]有人保駕護航,注定不能借這股東風。 她說到底,還是蕭雍的私臣,蕭雍隨意處置她,可她如今不想僅僅做私臣。 她想站在前朝,手握權柄,和那幫算盡人心的男人們一較個高下。像從前一樣,可以把那些堂兄全都抓在手心里。 她不想讓別人隨意主宰她的命運,不想別人隨意就能舍棄她,她只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阿符晚上回來,和她匯報:“那邊的地暖明日就可以完工了。再就剩園子里的花木,那些可以后期慢慢栽種?!?/br> “那這幾日讓那邊門窗打開晾著,我讓她們先準備準備,等漆散的差不多了,就搬家。這邊太過緊窄,也不是長久之計?!?/br> 第二日依舊是個陰天,沒等他出門,陳侯的謝禮就到了,這次比上次更夸張,來送禮的竟然是陳侯的小兒子,他名喚陳潤意年紀和李令俞相仿,他和哥哥陳潤輔完全不同,一身江湖俠氣,犀渠玉劍,白馬金羈,是年紀正好的少年郎。 在門外遇見正出門的李令俞一身官服,急急下馬,忙說:“李大人竟然要去當值?我是來拜師的?!?/br> 李令俞聽得失笑:“這位小郎君說笑了,天下大儒數不勝數,某何足掛齒。不知你是?” 陳潤意這才反應過來,忙說:“在下陳潤意,陳侯是我父親,我今日奉父親之特意來給大人送謝禮,還望大人能收我為徒!” 李令俞聽得笑起來,很久沒見這么鮮活的男孩了。 “不敢當小郎君之言?!?/br> 陳潤意卻固執說:“那些酸儒可畫不出那樣栩栩人物,我父王極喜愛那幅畫?!?/br> 兩人站在門口說話,李姝正出來給他送準備好的午飯,后來知道她有時候沒飯吃,李姝經常給她準備便當。 陳潤意看到李姝,幾乎脫口而出:“夫人……” 他身后的老管家見他不像樣子,立刻扯了把陳潤意,忙說:“侯爺派老奴來送禮,多有叨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