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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笑呵呵的,“年紀小小,倒是伶俐,你上前來,讓我瞧瞧。” 李令俞頓了兩秒才起身,俯首向上走了幾步,老太太看了良久,說了句:“瞧著你,竟然有些面熟。小小年紀,造化不淺,陛下向來喜愛字畫,想來,你定有過人之處,今日老身就向你討副字吧。” 李令俞來不及想她這舉動的深意,只躬身應著惶恐,伺候筆墨的宮人順著就進來了。 陳留王就在下首,看著她言不由衷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宮娥替她磨墨,上首的蕭元婉開口說:“裴郎君當年可是名滿上都,今日若是在,也來一副字,湊個成雙對成。” 皇后適時說:“今日是給母后祝壽,自然小輩們熱鬧些才好。” 裴虞在這種場合都能被捧著夸贊,李令俞并不太關心這些,她只是在想寫完字,她是否能退場。 她用文征明的楷書,規規矩矩,寫了首祝壽詩。 字展示起來,其他人沒言語,倒是蕭誦難得夸了句:“筋骨分明,神形飄逸,小小年紀,倒是寫得一手好字。” 這話已經很給面子了,李令俞適時謝恩,裴虞就在這時候被傳召進殿,見了她的字,也覺得驚艷。 暗自感嘆她在字畫上的天賦,當真是無人能及。 裴虞謙和很多,比起她的一板一眼,裴虞就討巧多了,和太后祝壽后,和圣上皇后都問了安,最后也不過是寫了首平平無奇的賀春詞。 北宮往年賀壽,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就退下了。太后娘娘原本讓北宮的人都回去了,結果蕭誦話頭一轉,和蔡荃道:“父皇身邊離不得人,你今日就不必守著了,讓秉筆舍人陪太后坐坐。” 蔡荃大概沒想到陛下留人,遲疑了一瞬,立刻答:“老奴這就回去給圣人報喜去了,小郎君不識宮中規矩,望陛下擔待。” 說完召李令俞一起謝恩,而后蔡荃悄聲囑咐李令俞:“莫要慌張,萬事需思量再三。” 李令俞頷首稱是。 太上皇的先見過親人,見過宗室之后,才是見朝臣謝壽禮,蔡荃走后,她被安排站在太后身后,算是給她面子,也是給北宮的榮耀。 她可謝謝這個當門神的榮耀。 殿外等候的人,這才開始依次進殿。 亙長的流程,她站的兩腿發慌,小公主似乎對她搶了裴虞的風頭極不滿意。和太后說笑逗趣之間都回頭撇她兩眼。 倒是陳留王遙遙望著她,用眼神安撫她。 直到眾人陪著太后移步到華林園的花園里,太后由皇后及宗室命婦們陪同,宗室外臣跟著陛下退了出去。 小公主得了自由,就尋她的不是,沖她說:“這位小郎君,好顏色。” 身側的陳留王聽到了她的話,皺眉準備提點一句,李令俞卻笑笑,答:“不敢,臣年幼不知事。” 陳留王看了眼蕭元婉,轉頭和她道:“李大人一筆字實在出彩,有幸見過大人丹青,改日若是有緣,當求大人一副字。” 李令俞俯身:“臣愧不敢當。” 蕭元婉撇她一眼,似乎見她躬身的樣子十分不屑,也不再尋她麻煩了,領著宮人們向前去了。 陳留王則和她結伴,但聊的也都是些瑣碎閑雜。 花園里,是命婦女眷的交際時間,太后身邊全是朝臣家眷,和年輕的小娘子們,她這才適時脫身。 引路的內官稱:“陛下召見,請大人隨奴來。” 李令俞跟著他穿過花園的回廊,遇見迎面而來的太子夫婦和裴家家眷,裴虞就跟在太子身后。 李令俞立在一側俯首行禮,太子蕭祁性格十分張揚,駐足頗有興趣看她,問:“你就是那個,因為一幅畫一張臉,被召進北宮的學子?” 這話十分的侮辱人,李令俞不語。 引路的內官卻有些急了,立刻跪下來叩首:“都是奴該死,陛下在西游園里召見李大人,奴引錯了路。” 李令俞想,宮里的宮人,也不是都是人精,也有不聰明的人,眼前這個不就是個笨人。 果然太子蕭祁聽了這話,立刻就來氣了,“孤不該走這回廊,是嗎?” 那宮人嚇得魂飛魄散,只管磕頭,一句也不敢還嘴。 李令俞并不多嘴,只是俯身木木的站在一側,裴虞想看她怎么脫身,可身后的裴家女眷們,不能看這場戲,他只好出口:“殿下何必置這個閑氣,太后娘娘那邊還等著殿下。” 太子深深看了眼李令俞,似并不把那宮人放在眼里。 然后甩袖,大步走了,后面的女眷們都不知道前面怎么了,路過一站一跪的兩人,都好奇的看他們一眼,李令俞木著臉等人都走了,見裴虞還站在那里。 兩人面面相覷。 李令俞想,她注定會和他站在楚河兩端,她出自北宮,太子就會把她當作敵人,裴家和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她真的不能把他當朋友。 她面無表情,低頭和跪著的宮人說:“起來吧,我們該走了。” 裴虞見他們要走,問:“師弟,都不謝謝我嗎?” 李令俞頭也不回道:“我一個靠顏色,在內宮中行走的奴才,跋扈一些又何妨,裴大人就算不開口,我也無所謂,又何必平白欠人情?” 說完帶著內官大步走了。 裴虞望著他的背影,良久都沒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