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方從晦淡淡說:“這話可不能亂說。”,話題也不過是一帶而過,再沒人提起朝堂事。 李令俞像個吉祥物一樣,光聽不插嘴,直到那幾位告辭,方從晦才說:“聽聞太原王從文叔那里得了一幅畫,我竟然不知道,小友既然要賣畫,就該找我啊!” 李令俞聽得哭笑不得,但斟酌了片刻才說:“某不敢欺瞞,家父身陷牢獄,我帶著家人輾轉幾處。不敢多打聽江州案,唯恐遭來橫禍,如今不敢求其他,只求此案塵埃落定時,能保我家人免于為奴為婢。” 方從晦只以為她是性情才子,技藝卓絕,沒想到她是心思細膩,又身世坎坷。 遺憾說:“可惜此案,我說不上什么話。官犯家眷確實難逃,我若是有說得上話的人,定為你求情。” 李令俞趕忙道謝。彼此之間終于情真意切了一番。 方從晦體諒她的難處,開口說:“既然你賣畫是為養家,那我預訂一幅。隨意什么你畫什么。” 李令俞給他行了一禮。 方從晦忙扶起她,伸手握著他的手腕,神態十分貼心,李令俞覺得突兀的難受,立刻縮手躲開了。 騙我畫可以,但不能吃我豆腐。 等回去后,李忠說裴府給了回禮。 李令俞看了眼,是一副字,外加巴掌大的一尊小金佛。 錢給的討巧,她也領情。 幾個姑娘窩在她書房里學算術,夏日已經開始熱了,她坐在書房窗外,在考慮該怎么才能見李尚一面,這樣她才能確定,李尚到底參與多深,倘若李尚手里有不能問世的證據,那她就要早做準備了。 江州案到目前為止,涉案人一律關押在南臺獄,一個都沒有發落。 因為王伯綸的入獄,第二日,柳恪突然來訪,說可以探視了。 李令俞換了件黑袍就跟著他走,兩人一路上無話,柳恪只覺得她性情綿軟寡言,就先說:“不用怕,我同你一起去見獄中人,你父親的事關全家的性命,他知道利害。” 李令俞心說,他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現在已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甚至他已經不能多開口了。 果不其然,這次比上次寬松,獄吏見了柳恪手里的令直接放人進去了。 李令俞想大概是因為柳恪手里的那張令,又或者是柳恪也是奉命,去獄里問話,那么他又是奉誰的命?去問誰的話? 獄卒領著她一直向里走,她低著頭靜悄悄的跟著。九曲回廊一樣,一直轉到最里面,獄卒才說:“就是這里了。” 李令俞在漆黑一片中適應了片刻,隱約辨認里面那個坐在正中間的人影,她蹲在地上,平視里面的人,只說不問:“舅舅今日領了令,進來問話,我跟他進來了,父親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 里面的人蓬頭垢面,讓人看不清臉,雙眼虎視,一直盯著他,半晌才聲音嘶啞地說:“你不是我兒。” 李令俞聽得心里一跳,心慌失措中強自鎮定說:“自你出事后家里遭災,被人一把火燒了個干凈,我帶著母親和meimei們借住在舅舅的私宅里,如今家里的人整日提心吊膽,就怕哪天會被發賣為奴為婢。” 李尚一聲不吭,半晌也只說:“不會。” 李令俞問:“當真不能說嗎?” 他以沉默回答她。見她執著地看著他,又說:“別問。”,那就是有人不準他開口。 兩人默默注視著對方,誰都不說話。 李尚到最后也不過只說了一句:“你務必保護好自己。” 甚至都沒有提一句他的妻兒子女怎么辦,只讓她保護好自己。 李令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感覺,想被壓在水里一樣窒息,很想救他,但是無能為力。 沒有見李尚之前,她全憑自己多方打聽和判斷,私心以為他不過是個貪財小吏,貪生怕死,并不無辜,甚至考慮怎么舍棄李尚保家人。當真不值得為他勞心勞神。 可當此刻真的見了人,他給她的感覺和那些形容毫無干系,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就坐在她面前, 他甚至都不喊一聲求救,他精明、敏銳、識時務,早已經料到自己不能活著出去了,所以吝嗇多說一句,或許怕給她帶來禍。 她太討厭這種感覺了。 獄卒來喊的時候,她盤腿坐在門口的石板上,兩人相對無言。 她起身輕聲說:“父親保重。” 里面的人照例不理睬他,她走出去幾步,回頭看,他依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李令俞突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她唾棄自己懦弱,為一個精明貪吏起了憐憫之心。 等出了牢獄,柳恪已經在等著她了,李令俞并不遮掩,只和他示意后,沒有言語。 等出了南臺獄,柳恪才問:“你父親可有說什么?” 李令俞明知他十分厭惡李尚,卻還出口相問,明知牢里肯定有人聽著她們說話,還是要問。 “父親久不見天日,神色恍惚,已不怎么能言。”她沉痛地說。 柳恪見她眼睛發紅不作偽,也不再問。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忘記定時了 第10章 廟堂之遠 等回去后,她連著幾日閉門不出,雖身居鬧市,萬事不問,她想不出什么方法救李尚,也想不到萬全之策,讓李家婦孺能永保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