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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生比陶爾想象中要堅強,不但沒有抵觸精神方面的干預治療,反而能在長時間的心理測試中,積極又完整地回答醫生的諸多提問。 當然這些是醫生反饋給陶爾的,按規定,她不能陪徐靈玉進精神診療室,而醫生也出于多種考量,不向親屬以外的人公布徐靈玉病情之外的隱私。 因此,陶爾到現在也不能完全確定徐靈玉自殺的原因。 只是約莫猜到,可能可鄒于遙有關——這男的好像還不知道徐靈玉住院了,徐靈玉好久沒去9號樓,連隔壁課題組的李琛師兄都會問一句徐靈玉去哪兒了,但鄒于遙卻一次都沒問。 而徐靈玉自住院以來,從沒在陶爾和蕭時光面前提起鄒于遙。她心情好的時候,會問周師姐和胡泊畢業論文寫得怎么樣,大師兄課題進展還順利嗎,卻毫不關心鄒于遙在做什么。 這儼然不是男女朋友間正常的戀愛狀態。 徐靈玉不想提,陶爾和蕭時光也就默契地裝作不知道。 四月末的一個傍晚,陶爾和師母即將“交接班”的時候,陶爾撞上電腦,躡手躡腳地準備撤。 病床上方才還在沉睡的徐靈玉卻突然伸出手來,觸了觸陶爾的手背。 陶爾見狀一愣,把書包放回單人床上,撈過女生的手,覺得有些涼便放進懷里暖著,小聲商量:“不舒服嗎?要不要把空調打開?” 徐靈玉搖頭。 “餓了?要不要吃根香蕉墊墊?師母去買飯了,很快就過來。” 徐靈玉又搖頭。 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眼睛里漫出一層水霧。 她唇角動了動,聲音如游絲,很細很輕:“陶爾。” 陶爾趕緊俯身湊過去:“我在呢,你說。” 女生眼里的霧氣凝成水珠,順著外眼角淌下來,直至沒入枕面,暈開一圈潮濕。 說出接下來的話時,她應當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腮部的肌rou、脖頸處的軟筋都緊繃起來,手指也牢牢攥住陶爾的指尖。 這狀態讓陶爾有點驚慌,思考著要不要喊醫生過來,但見她在哭,就邊給她擦眼淚,邊慢條斯理地勸她:“是不是做噩夢了呀?別緊張別緊張,你有什么不舒服的都可以跟我講。” 徐靈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洶涌著往下淌著,她牙關一直在打顫,接下來的話說得艱澀又困難:“我需要……你幫我找個律師。” 陶爾僵在病床前。 抬眸時,見女生抽了抽鼻子,抿緊了唇,把后面的眼淚悉數咽回去:“不能一個人痛苦,我想讓讓鄒于遙受到懲罰。我需要,這方面的幫助。” * 醫院停車場,蕭時光耐心等著副駕的陶爾打電話。 大概是想讓他也聽一聽、給些意見,所以和薛宴的這通電話,陶爾提前開了免提。 “沒錯,是叫章婳。當時給陶迆打離婚官司的律師,你這么快就找到了?” 薛宴點了根煙,吐息時有點惆悵:“找到是找到了,但章律師現在是一央企的副總,負責整個企業的法務工作。陶爾,接下來的話很難接受,但你和你的同學都得明白,這個案子雖然關乎人命,但在章律所在的位置和立場來看,這案子真的太小了。我可以找其他律師,盡量幫你同學贏。” 陶爾明白薛宴的意思。一對男女朋友的糾紛,儼然不如一個大型企業的安全合規運轉來得重要,后者關系到國家戰略安全,也關系到數以萬計人的生存。 但她還是想爭取一下:“我可以加錢請她嗎?” “或許不是錢的問題,”薛宴沉聲解釋,“章律現在的工作很忙。” “她明確拒絕了嗎?你是不是沒跟她講清楚?你把聯系方式給我,我講給她聽。” “她聽了個大概,然后婉拒了。” 陶爾覺得自己現在這樣窮追不舍有點討厭,但她真的很想請章婳出面:“怎么婉拒的?既然是婉拒,那就是還有轉圜余地的吧?” 薛宴掛了電話,發來一張聊天記錄截圖。 對方頂著天真爛漫的可愛團子的頭像,給薛宴來了句:【婉拒了哈。】 陶爾:“……” 見她遭到拒絕后有點自閉,蕭時光便開口寬慰道:“你哥說得也對,可以找其他律師,不見得非要請這位章律。” 陶爾蜷縮腿腳窩進副駕里,兀自生了會兒悶氣。 皺著眉頭嘟囔:“我就是想請她。別人我不放心,我就覺得她最可靠,她就是厲害,走進原告席看對方一眼,她就贏了。” 思前想后還是覺得不能放棄,給薛宴發消息要了章婳的微信。 這副叛逆又不服輸的樣子把蕭時光逗笑:“你這么信任章律啊?” 當然信任。 這可是幫陶迆脫離薛望山糾纏的同時,還能讓薛望山分割不到陶迆財產的律師。要不是陶迆不想撕破臉,保留了夫妻一場的體面,把梧桐里的別墅給了薛望山一套,薛望山真的一分錢都拿不到。 這也是處理陶迆遺產的律師。那時陶爾年紀小,財產上的事完全不懂,薛宴又是跟陶迆沒有法律關系的朋友,身份限制沒法接手陶迆的遺產。 章婳從陶迆生病時就幫她做資產管理和遺囑公證,讓陶迆的遺產全部到了陶爾的手里,避免了薛家和陶家因巨額財產引起的爭端。 陶爾打起精神,給章婳發出好友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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