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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字再次勾起那段遙遠卻難忘的記憶。 大一開學前的那個暑假,這位比他只大兩歲的陌生姑娘,給了他無限的包容和支援,卻沒能得到她應該有的回應和溫暖。 他拿到薛宴的錢,還上欠款就離開電子廠、離開長沛, 倉促之中都沒等到她下夜班。 此后的歲月里,姍姍姐便從他的視野消失, 也從他的生活中淡去。但這個名字和她的聯系方式出現在他每一個新換的手機上, 在他換號的時候, 也總會給這位聯系人發條新短信, 告訴她這個新號碼。 只是對方一次也沒有聯系過他。 蕭時光望了眼此時排在前面的四五輛車, 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 對方又打過來了。 他接了這個電話,剛要開口,就聽對方試探著問了句:“是……蕭時光嗎?” 嗓音里帶著的糾結和柔軟讓他恍惚半晌, 差點以為對方不是他以為的那個直爽潑辣、心軟嘴硬的姑娘, 所以他也猶疑起來:“你是……姍姍姐?” 那邊如蒙大赦般, 迅速松了口氣,不過語氣依舊和煦溫軟, 細聽之下還有些長輩才有的慈愛:“對呢,你現在長沛嗎?” 他一邊跟車向前移動著, 一邊為難地回:“在長沛, 但姍姍姐, 我現在有點急事。” “哦哦……”姍姍姐喃喃幾聲,也為難起來,“你有很著急的事嗎?但是,小陶白你還記得嗎?她來電子廠找你啦。” “嘭”的一聲。 東南方向的新城上空炸開一束直沖天際的煙花,緊接著此起彼伏的轟隆聲想起,絢爛熾烈的碎光變成最閃耀的星子,鋪滿整個東南上空。 他生怕自己聽錯了,以至于確認的時候聲線都繃得有點緊:“你沒認錯是嗎?” 幸好,姍姍姐很篤定地告訴他:“當然沒認錯啊,那么漂亮的大城市的姑娘,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你們現在在哪兒?” “電子廠。我和老公租了一層,在這邊開了個網吧。不過,你還記得路嗎?” “記得,我很快就過去。姍姍姐,你一定穩住她,讓她哪兒都不能去,”他頓了頓,方向盤上的手都開始抖,“我求你了。” * 回城的路上,蕭時光在腦海里過了很多遍陶爾此刻的模樣:落魄的,寒酸的,委屈的,大哭的。 每過一遍,心就被蹂/躪一遍,疼得厲害。 但當他推開網吧的門、真正看到找了半宿的人的時候,所有的擔驚受怕,隨著從胸腔溢出來的一聲冷笑,徹底燃燒殆盡,化為灰塵。 她裹著略顯寬大的羽絨服,坐在暖氣片前的小板凳上,抱著一大碗剛煮出來還冒著熱氣的水餃,捏起一個蘸了蘸小碟里醋后塞進嘴里。 然后鼓著腮rou仰起頭,滿足地呼了聲后,在絲縷白霧中邊嚼邊問旁邊的人:“姍姍姐,有香油不?給我往醋碟里倒幾滴唄,更香!” cao,真她媽的行。 還有閑心要香油。 他差點沒控制住,上去問問要不要給她腦子里倒點香油。 但姍姍姐轉身拿香油瓶的時候已經看到他,怔在原地好幾秒,緊張到揪起圍裙布一個勁兒地手:“蕭時光啊,這么快就到了嗎?” 坐在暖氣片前的人聽到他的名字,脊背rou眼可見地僵了僵,然后捧著碗看過來。 到現在了,她仍舊沒意識到自己犯了什么錯,還特歡快地捧起碗問他:“你來了?吃水餃嗎?姍姍姐自己包的,可香了。” 怒火徹底燃起來,他上前奪過她的碗和筷子拍在前臺。顧忌著店里的姍姍姐和零零星星兩三個顧客,便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出網吧。 姍姍姐想追出來,被他制止了:“我跟她講講道理,你不用擔心。” 隔壁房間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他意識到什么,跟姍姍姐確認:“你有孩子了嗎?” 姍姍眉目含笑,害羞地點了點頭,又看看陶爾,關切地說了句:“外面有點冷。你給陶白把拉鏈拉上,別凍感冒了。” 還管什么拉鏈。 她連自己的死活都不管。 是真的從沒有這么生氣過,以至于還沒走到電子廠大門口他就破口大罵:“你他媽有腦子嗎?” 她被吼得打了個激靈,而后抬眸直勾勾地盯著他,面色逐漸寂冷。 蕭時光怒不可遏:“大過年的你不在裴也呆著,跑長沛來干嘛?” 她什么也沒回答,只把胳膊從他手掌抽出來。 他掏出手機戳按亮屏幕給她看,氣得眼球都開始發脹:“來來來,你眼睜這么大,正好看看幾點了。我真服了,你一個人來外地,都不知道跟你家里人說一聲是嗎?你腦子沒有,手機也沒有是嗎?” 她上眼皮緊緊地頂著眼眶,整個眼部肌rou都緊繃著:“我就是沒手機。” 他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擰眉審視:“沒手機?” 她梗著脖子,態度和語氣一如既往,又吊又冷,無所畏懼:“在服務區被人偷走了,連車鑰匙一塊被偷了。我也想罵人呢。” 蕭時光噎了兩秒。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她的倒霉不足以掩飾她的過錯,也不是她長時間不聯系家人、讓所有人為她擔驚受怕的借口。 于是更兇:“那長嘴了嗎,不知道借個手機?你哪怕不聯系我,你聯系薛宴也行。不想借別人的手機,你借姍姍姐的也行。但你他娘的,剛才還是我給薛宴打了個電話,他才知道你是安全的。你心是鐵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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