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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頂著一雙又燙又疼的眼睛抬頭, 問薛望山:“能不能不放了……” 她真的聽不下去了。 薛望山按下暫停鍵,扯著唇角, 笑容猙獰著問她:“現在知道你親媽是個什么貨色了嗎?” 她攥了攥手指, 確認肌rou恢復了力氣后, 轉身想走。 薛望山把她喊住:“陶白,我希望你明白,我才是你父親,你以后應該多聽我的話,而不是天天念叨著你那位死了兩年的媽,以及那位當面對你好、背面和你親媽保持不三不四關系的堂哥。” 她抬頭,看著書架上擺放的深黑色陶瓷藝術品上,映著她紅得像在滲血的眼。 “以后我讓你做什么,你最好乖一點,收斂收斂以前的脾氣。陶迆死了兩年,到現在還有挺多親朋好友掛念她,有喜歡她攝影作品的粉絲想念她,你要是不聽話呢,這錄音我就放在網上、發到群里,讓認識她的人都聽聽。” 她嘗試了好幾次想開口,罵他,抨擊他,羞辱他,但唇角動了多少次,牙齒就打顫多少次——她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薛望山笑得越發猖狂,也越發惡心:“還有你那位堂哥。我現在也就是顧忌著你大伯的臉面,沒把這錄音拿給他聽。但你要是還跟今天一樣,把我氣得太厲害,我可能會把錄音寄到你這位好堂哥的公司去,讓他的同事也了解了解,長得人模狗樣的東西,行為和心理有多臟。” * 孟殊降低車速,盡量把車開得平穩,讓蜷縮在車后排的女生能稍微舒服一些。 但他還是有點擔憂。 十分鐘前,他跑到裴大北荇家屬樓的地庫,尋著雙閃找到她的車,看到窩在后排座位上、肩膀不停發抖的小姑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各種消極的念頭往腦子里涌,想抬手先安撫她一下,卻見她驚了一跳后,慌里慌張地縮到另一側。 睜著紅得可怖的眼眶,喘息了好幾次后開口:“抱歉這假期……又是大晚上的,把你找來,”她有點語無倫次,眉頭也皺得有點厲害,“我……沒找到代駕,又很想快點回家。” “爾爾,你不用跟我這么客氣,你能想到我真是再好不過了。”他說。 怕自己靠近后惹得她再度驚慌,孟殊便關上后門繞到駕駛座,系上安全帶。 從車內后視鏡確認了后排車座的空間和她的位置,盡量溫柔地提醒:“后排座挺寬,你可以躺一會兒,我慢點兒開。” 此刻,他從鏡子里看到她不再抖了,便小心翼翼地問:“爾爾,你……遇到什么事兒了?” 女生沒有回答,他停頓片刻,再次跟她確認:“真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我大姨是市中心醫院主任醫師,我們去那邊看看?” “不用,”后排傳來小小軟軟的聲音,雖然尾音還是有點顫,但已經比十分鐘前好了很多,“就是有點……想我mama了。” 畢竟是他中學時期悄悄喜歡過的小學妹,陶爾的家庭狀況,他也是了解的。 他知道她爸媽離婚后,mama去世了,也知道她爸爸后來娶了新的夫人,還帶來了個跟陶爾差不多年紀的女兒。兩年前她親爸后媽一家從梧桐大道別墅區搬走,回到北荇家屬院這邊,他還見過那個女孩兒幾次。 模樣很俊秀,笑起來很甜,性格看著也很外向,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的小學妹更好一些——是方方面面,都更好,包括不冷不淡的性格。 他斟酌了會兒,輕聲開口:“今天是和家人吃飯,在這種團圓的氛圍里,所以有點想陶阿姨了?” 她沉默半晌后,緩緩道:“是啊。” “爾爾,有個問題我想問,但可能問得不太好。”他糾結起來。 “你問。” 他皺眉:“薛教授的夫人……也就是那位阿姨,她是不是對你不好?” 女生否認了,還輕微地笑了下:“沒有,她對我還是可以的,做的飯也是好吃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今天晚上,心態不好了。” 好像是問出來了些什么,但又沒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孟殊意識到女生并沒有把他當做信任的傾訴對象,繼續問也不會問出她今晚到底經歷了什么,便看了看導航時間,建議后排的人兒:“要不要睡會兒?開出北荇,后面就開始堵了,到梧桐里還得一個多小時。” “學長,謝謝。”她說。 他握著方向盤,笑了聲:“今晚你可太客氣了啊。你初二那會兒,我把你從泳池里撈出來,你都沒跟我這么正兒八經地說過謝謝。” 后排的人已慢慢恢復平靜,聽到這句也輕悠地笑了聲:“你有沒有想過,我當時是故意泡在泳池的。” 孟殊愣了下,旋即失笑:“我去——真的假的?” “為了逃避和后媽吃飯,就想把自己搞出點問題,就能理直氣壯地拒絕和她見面,”她聲音很小很輕,像是隨風飛起來的草籽,在空中游蕩著、無所依附,“當時覺得自己很聰明,但現在想想覺得……怎么能這么蠢啊。” 這話說得,叫他聽著有點心疼了。 看著一望無際的道路上,彤彤灼灼的車尾燈,他開口安慰道:“那時候你還小啊,確實不知道怎么解決這種問題。就是現在也不大,你才19歲。” “我當時愚蠢的地方是,認錯了敵人。”她說。 他稍怔抬眸,本想通過后視鏡看一眼女生的表情,順便問一句她這話什么意思。卻發現她又蜷縮回去,把腦袋埋進臂彎里,重歸消極和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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