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燈者 第20節
“我死后,將我的心給他們吧,那里有我最重要的東西。”他的眼睛里只有鴦柔。 鴦柔泣不成聲,低著腦袋。鴛飛用盡全部的力氣又揉了揉她的頭,就像以前一樣,明媚的笑容出現在他慘白的臉上,是說不出的脆弱。 鴛飛重新陷入昏迷,鴦柔抬起臉,臉上的淚痕醒目。 她緩緩湊近床上男子的嘴唇,輕輕的印了上去,眷戀深情,唇齒縫隙淡黃色光芒閃現。 她將自己的一半妖力給了鴛飛,雖然無法讓他活下去,但是夠他撐過三天了。 鴦柔的口中已經有了血腥味,但她完全不在乎,只是側身躺進被子里,緊緊的抱住鴛飛,感受著此刻的溫存。 等鴛飛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身體有了一點不明顯的好轉,吊著的那口氣似乎更長了,意識到身體有鴦柔的妖力,他想起身,卻入目一片紅色。 窗子貼著火紅的喜字,桌上燃著龍鳳火燭,火焰隨風起舞。 此時此刻他的視線被不遠處坐在凳子上的窈窕身影吸引著。 她蓋著金絲繡邊紅蓋頭,著雙層廣綾大袖衫,袖口和領子繡上鴛鴦石榴圖案。雙手規整的疊放在膝上。 鴛飛喃喃出聲:“柔兒。” “小飛,你說你想學做一個凡人,可我們雖是夫妻卻并未像凡人一樣拜過天地,今日,讓我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好嗎。”鴦柔溫柔的嗓音婉轉動聽。 鴛飛心里熨燙,即便身體很痛,他也恍若不覺,掀開被子,才發現,他也穿上了紅袍紅冠,就像一個普通的新郎官一樣。 忍住眼中的淚意,顫抖的聲音還有些低啞:“好。” 他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秤桿,滿懷期待的挑起紅蓋頭。 鴦柔略帶羞澀的臉緩緩映入眼簾,他的內心前所未有的滿足。 臉頰紅紅的鴦柔拉著他坐下,兩人喝了合巹酒,至始至終視線都未離開過彼此。 “柔兒,你不用浪費自己妖力的。”鴛飛將她抱在懷里,說話時胸腔震動,讓鴦柔感覺到了安心。 “我想多看看你。”鴦柔臉埋在鴛飛的懷里,聲音悶悶的,似有哽咽。 鴛飛神色復雜,是遺憾 ,是不舍,是抱歉,交織在一起只有一句,“別哭,柔兒就多看看我吧。” 鴦柔抬起頭來,真的就盯著他看了一夜。 這一夜,新郎提筆作畫,新娘美目跟隨,連刺骨的秋風都溫柔了許多。 第二天,人們看到這間屋子張燈結彩,一片火紅,不明所以之時。鴦柔帶著鴛飛去了酒樓聽書,坐船游湖,河邊散步。 第三天,與孩童一起玩耍,去郊外放風箏...... 這些都是他們之前想做的事,但是初入凡間還都未曾做過。即使他們兩個身體虛弱,但依舊堅持完成,他們度過了滿足的兩天。 回到屋內,鴛飛已經瀕臨昏迷,鴦柔也是大口喘著粗氣。 鴛飛頭枕著鴦柔的腿,閉著眼睛氣若游絲,“柔兒,好好活著。” 說完努力睜開了眼睛,最后再看了一眼他最愛的人,將她穩穩的映在心底。 “還是不舍得啊,留你一個人在世間。”話越到后面越輕,說完之后就徹底失去呼吸了。 鴦柔豆大的淚珠再也繃不住了,齊齊落下,“我也舍不得你一人入陰河啊,我陪你好不好。” 這是她一早就計劃好了的,她要陪著他,無論活著還是死了。所以她給他們書寫了一個幸福的結局,不留遺憾。 她忍著心里的劇痛將鴛飛的心取出,再將自己的妖丹引到額間,吐出一大口鮮血。 她隨意的擦了擦,小心翼翼的把它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再也支撐不住了,帶著溫柔的笑倒在了案幾上。 荊府 竹瀝正在幫荊憶削水果,荊憶懶懶的靠在貴妃榻上,眼眸冷艷,直接借著竹瀝的手咬了一口。等吃完才說了一句,“該去收賬了。” 竹瀝放下手中的東西,擦了擦手,“好。” 荊憶推開緊閉的房門,昏暗的房間內如果不是女子的嘴角有干涸的血液,幾乎都要以為案幾上兩人只是睡著了。 女子輕撫躺在她腿上的男子的臉,面色柔和繾綣。 竹瀝上前取回心和妖丹,遞給荊憶。荊憶接過,眼神淡漠。 房門年久失修,風吹過,有些丫丫作響,幾縷淡黃色的流光往外散去。 “可有好些?”竹瀝眼底只有荊憶的身影。 “夠撐一段時間了。”荊憶還是盯著案幾上的身影。 缺少濃烈的情感幻化的靈力,這三天荊憶的心臟隱隱作痛,人也沒什么精神。 竹瀝聽了她的回答,反而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屋內安靜了下來,少頃,竹瀝開口:“回去吧。” 荊憶沒異議,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只是出門的時候,還是頓住腳步回身。 紅艷的衣袖一揮,鴛飛和鴦柔的身體頃刻化作一片片小小羽毛,飛出窗外,不知盡頭。 “走吧。”荊憶的聲音如冬日泉水。 竹瀝漆黑的眸子一閃,似笑非笑地與她并肩離開。 咸水鎮的人發現,那對曾經被認作妖怪的夫妻不見了。 屋內像是成婚的裝扮,但是什么東西也沒拿走,房門大開,像是匆匆忙忙離開的。 幾個月后,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他們屋子的租期也到了。 屋子再次被輾轉給其他人,久而久之,人們也就淡忘了,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 咸水鎮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河里有小魚,河面上不知何時來了一對鴛鴦,每日就是戲戲水,捉捉小魚,它們總是同行,相互依戀,路過的人們也總是喜歡多看幾眼。 畢竟,有句俗話叫做“只羨鴛鴦不羨仙”嘛。 作者有話說: 第二個故事結束了,下一個故事是和鬼有關哦。 第25章 龍鳳雙胎 走馬鎮最近可是喜氣洋洋, 崔獵戶家生了一對龍鳳娃兒,這在他們鎮上是吉祥的好兆頭啊。 一時間,崔洋的門檻都被踏破了, 賀喜的人絡繹不絕, 都想蹭蹭喜氣。 崔洋夫婦面帶微笑迎客,送走了一波又一波人之后, 屋內終于恢復了寧靜。 孟秋英這才長舒一口氣, 雖然大家都是好意, 但是剛生產的她還是有些疲累了。 崔洋趕緊將妻子抱到床上, 不許她做任何活了。孟秋英無奈只好在床上一邊哄哄孩子,一邊看著崔洋忙上忙下收拾。 雙生兒是女兒先出來, 但是孟秋英一直想要一個哥哥, 無奈自己是獨生女。 所以這份執念就轉移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她決定讓他們兄妹相稱。 崔洋無條件支持妻子, 欣然接受。 于是哥哥取名為崔衛舒,meimei取名為崔衛嬌。 崔衛舒在襁褓里很好動, 孟秋英笑得溫柔, 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長大后定是個皮猴子,不像meimei文文靜靜的乖得不得了。” 她看向崔衛舒旁邊的崔衛嬌,小小女嬰連笑都是幅度小小的, 大大的眼睛看著母親, 軟軟糯糯。 孟秋英覺得心都要化了,把她抱在懷里怎么都親不夠。 崔洋看著床上的三人, 也笑了笑, 手下收拾起來更有力了。 雙生兒一天天長大, 轉眼間兩個孩子已經要過一歲的生辰了。 哥哥經常會抓著meimei的手, 和meimei一起哭一起笑。 但是哥哥總是容易被其他新奇好玩的事物吸引開注意力,而meimei則是可以長時間玩著自己手里的玩具不換。 崔衛舒在崔洋和孟秋英的引導下,對保護meimei這件事格外的認真。 自己走路都不穩還要扶好meimei。雖然往往都是雙雙摔倒,孟秋英很樂意看到孩子們相親相愛。 兩個孩子咿咿呀呀的說著只有他們能懂的話,說著說著幾年又過去了。 四歲,兩個孩子已經形影不離了,崔衛舒活潑好動,崔衛嬌安靜靦腆。 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別,竟然誰也沒影響誰。一個滿院子亂跑,一個安靜看著,卻也出奇的和諧。 日子就這樣溫馨地過了下去,八歲,兩人也上到了上私塾的年紀。 雖然現在少有女子入學堂,但是崔洋還是將崔衛嬌送了進去。 因為他們是走馬鎮上有名的龍鳳胎,長得又是粉妝玉砌的,深受其他大人的喜愛。 每次下學回家都能從布袋中拿出一堆小零食,時常讓崔洋和孟秋英哭笑不得。 久而久之,兩個大人覺得這樣有點不好,會讓其他孩子心里不舒服,以后怕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就嚴肅的和他們說,以后不要再接受別人的東西了。 兩娃兒茫然不知所措,但是都聽話的點了點頭。 走馬鎮所在的位置是到了冬季一定會下雪的,而且都是厚厚的鋪在各處。 鎮上的孩子們最喜歡成群結隊地在雪地里撒歡玩耍。 “meimei。我們出去玩吧!外面好大的雪啊!”崔衛舒還未見其影,聲就先到了,稚嫩歡快。 崔衛嬌蹲在火爐跟前,絲毫不動一下,“外面太冷了,我要待在家里。”柔柔的聲音軟糯。 “可是大家都在外面玩兒......”崔衛舒還想勸她。 “沒關系,兄長去玩吧。等會兒爹爹娘親就回來了。”崔衛嬌回頭朝哥哥笑了一笑,八歲的女孩兒已經很懂事了。 崔衛舒猶豫了一下,一邊是外面的歡快天地,一邊是meimei,定在原地很久,最后還是出去了。 崔衛嬌小小的臉上滿是乖巧,伸出手烤烤火。 因為最近感染了風寒,剛好全,爹娘囑咐她不能出去吹風,所以她一直很聽話的待在屋子里,崔衛舒卻不知道meimei不能出去。 還沒一會兒,外面又傳來了腳步聲,不是爹娘穩健的聲音,是雜亂輕小的兄長的腳步聲。 剛想著,崔衛舒已經進門來到了崔衛嬌身邊。 她疑惑問道:“兄長為何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