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四十七傷心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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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煞氣的蕭齊踏入殿中,似乎連燈燭都勢弱了幾分,何況被玄羽司血腥手段震懾多年的青年們。樂師也停了彈奏,不敢攪亂被蕭齊帶進的凝滯氣氛。 蕭齊如刀如劍的目光從一個個不敢抬頭的兒郎身上掃過,最后撩袍跪地朗聲向帝座上的那人告罪道: “奴才有罪,請陛下責罰。” “哦?蕭大人何罪之有?” 魏懷恩懶懶散散地開口,隨手把喝空的金杯向階下一擲,叮叮當當滾到了蕭齊膝前。 “自然是……” 蕭齊撿起酒杯,自顧自站起身來拾階而上,當著整座大殿中人的面,步步走到了魏懷恩身邊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沒能侍奉好陛下,是奴才失職。” 底下的人們驚疑不定地交換著目光,偷偷看著帝臺上蕭齊還能有什么大膽行徑。 真是聞所未聞的景象,一個閹人竟然能如此藐視天威,陛下竟然也如此縱容他? 傳聞看來不可盡信,誰說蕭齊失了圣寵? 帝臺上蕭齊仰頭飲盡杯中酒,迎著魏懷恩饒有興致的目光彎下腰吻上了她的唇,手上用力掐住她的臉,讓她不得不喝下了他獻上的醇酒。 反正如今做什么都要被她責罵僭越,那就僭越到底好了。最多被她取了這條爛命罷了,他一點都不想再被她折磨了。 本該是香艷又溫存的舉動,卻被蕭齊眼中的怨恨生生淬煉成了發泄,他恨恨地和魏懷恩驚愕的視線對上,發狠咬破了她的唇瓣。 “陛下可還滿意?” 蕭齊把唇瓣上的血液舔干凈,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接著也不管魏懷恩如何回答,轉身面對著殿中諸人,緩步走到大殿中央,狠狠將金杯摔下。 “咣當——” 抖落一身威風,權臣反骨盡顯。 所有人的目光都瑟縮著落在蕭齊靴下,不敢忤視,更不敢有一個多余的動作。 陛下怎么能容忍這個閹人耍威風? 陛下是不是默許了這個閹人對他們大呼小叫,咆哮御前? 沒人敢看向蕭齊身后的高高帝臺,如果他們連一個蕭齊都不敢面對,又有什么機會接近天子? “誰覺得自己能比本座侍奉得更好,嗯?” 整座大殿仿佛成了蕭齊一人的舞臺,這是他的獨角戲,隨意cao縱著殿中諸人作道具,演給帝臺之上那人看。 她不說停,他就可以繼續。 哪怕是荒唐鬧劇,哪怕是謝幕終局。 “只要本座在此一日,就斷了你們的癡心妄想!” 蕭齊一腳踹翻了離他最近的席位,酒水潑了一片狼藉。 “還不滾!” 幾個膽小的下意識就站起身來往殿外跑,也有腦子清醒些的沒被蕭齊的yin威嚇昏腦袋,在原位哆嗦著等魏懷恩發話。 “都退下吧。” 魏懷恩此話一出,殿中人如蒙大赦,紛紛行禮告退,出了殿門之后也忘了什么叫行止得當,只恨爹媽才生了兩條腿,沒辦法載著他們直接奔回家里,一個個快得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只是殿中戲幕還未落下。 沒了滿堂賓客,獨自站在殿中的蕭齊身影蕭索,仿佛牽絲偶人一樣垂頭走回魏懷恩身邊。 他把他們都趕走了,她一定有話對他說吧? 魏懷恩一個眼色過去,宮人們便悄然退場,只剩下不放心的水鏡和明豐守在遠處,生怕蕭齊言行過激。 蕭齊耷拉著肩膀,雙手緊攥成拳。目光在藻井周圍環視一圈,看見了影衛森然的眼睛。 他們真是高估他了,在她面前他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一句話就能讓他被剜心挖肺,還哪里用這么多精銳防備他? “你管這叫侍奉?” 魏懷恩唇上的傷口被酒液和說話間惹得疼痛,她用指尖按了按還在沁血的傷處,皺著眉坐了起來。 “誰給你的膽子敢咬朕?還敢替朕發號施令?你是還沒學會怎么當奴才……唔!” 蕭齊跪下身子擋住了水鏡等人的視線,他們聽不清帝臺上的聲音,只以為二人有話要談,也就不知道蕭齊真敢明目張膽地把魏懷恩按在帝座上,連呼吸都要靠他渡氣。 影衛暗暗將弩箭對準了蕭齊背后,只要魏懷恩動動手指,就能收割他的性命。 唇上的傷口抽痛,蕭齊像是嗜血妖魔一樣把魏懷恩的傷口吮吸得發白,扣著她的后腦仿佛要把她直接吞吃入腹,才能平復難填欲壑。 她會疼嗎?她知道什么是疼嗎?他為她受過最重的傷也不如這月余來她給他的錐心之痛,她欠他豈止一個身份一個吻? 都是這身冰冷龍袍的錯,都是它阻隔了她的溫度,讓他怎么努力都打動不了她的心,更找不回他熟悉并癡迷的魏懷恩。 她到底還有幾分像曾經,他的愛又到底還剩多少被她這樣消磨? 可是就算龍袍扎手,龍椅硌人,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這身賤骨頭,非要討嫌地攪了她的好事,非要當著眾目睽睽當個以色侍君的閹奴,非要擠在她身邊求她在意。 她怎么會變得一點都不像她呢?她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肯把心露出一點點,讓他在她的冷落里繼續咬牙撐下去? 金杯落在他身邊的那一刻,他以為他們還有那么一點點默契,讓他們心照不宣地演完這場戲給朝堂看,絕了那些人不三不四的念頭。 但是他又忘了,他又忘了她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他。哪怕她厭他嫌他,也非要把他這個不得圣心的空架子擺出來當靶子。是啊,反正他都為她做那么多事了,還差這一件嗎? “蕭齊!” 魏懷恩在撕扯中揪下了他的發冠,拽著他的紛落青絲死命把他拉開。 “你鬧夠了沒有!” 頭皮劇痛,他的束發簪子劃破了皮rou,有血線在他發間蜿蜒。 蕭齊眼中無淚,聲音卻沙啞不堪: “魏懷恩,你是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是嗎?” 他那么愛哭的一個人,居然會有這樣一日,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了。悲傷似乎已經在他的眼角眉梢落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的一言一行都把他雕琢成如今的樣子。 他就這樣執拗又無助地看著她,似乎答案很重要,又好像一點都不重要。 愛我,我生。 不愛,我死。 但是這具軀殼永遠為您差遣,因為我是你的奴才。 你只要告訴我,這個名叫蕭齊的靈魂,你還要不要? 龍袍上寄生的扭曲面孔還在虛張聲勢: “蠢貨。愛?愛算什么?在朕的江山面前,愛算什么……” 這不是蕭齊要的答案,他的眼睛如同一面照妖鏡,在瞬息也是永恒的凝視里,讓魏懷恩的心臟抽痛了一下。 “都出去。” 她閉上眼睛,揮手趕走了殿中除了蕭齊之外的所有人。 燈火煌煌,帝臺如同祭壇。被皇權撕碎的魏懷恩因著這世上還有一個蠢鈍不知變通的人,又被他拉回了人間。 愛很可笑! 一個聲音大聲在魏懷恩耳邊說著。 可笑嗎? 魏懷恩看著心力交瘁的蕭齊,一遍遍反問自己。 他做錯了什么呢?到底是他越權其罪難償,還是她對他苛責至此,想要用愛人鮮血淋漓的心臟證明她足以做一個鐵石心腸的皇帝? 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有什么不對呢?她還沒要他死呢,她還不夠仁慈嗎? 可是看看他吧,魏懷恩,睜開眼睛看看跪在你面前的這個人。 他遭受的苦難和他真正的罪責有什么關系? 這公平嗎? 你舍不得殺他,因為你愛他。你讓他將功折罪,可你又折磨他。 這就是……他愛你的結果嗎?愛你到底是他的孽,還是他的劫? “疼嗎?” 她好久沒有用這樣的溫柔聲音和他說話了。 淚水開了閘,他放松脊背把全部重量偎依進她的掌心,閉上眼睛想要把這場夢延長再延長。 “不疼,一點都不疼。” 這樣的溫存是如此自然,只要她不把自己裝進殼子里,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湊近他,撫摸他,輕蹭他,親吻他。 他也像是召之即來的寵物,只要有一點點甜頭,就把怨懟拋之腦后。 “我把他們都趕走了,會讓你為難嗎?可是他們都不是好人,不能給他們機會。他們不服就讓他們來找我吧,我會處理好的……” 魏懷恩靜靜聽著他的喋喋不休,抬起另一只手把他的發絲攏順,露出被簪子劃破的傷口。 “去上藥吧,還在流血呢。” 但是蕭齊攥緊了她的手腕,瞬間緊張起來。 “……你要我走嗎?” “不是。” 心臟又是一下抽痛,魏懷恩按下了裝滿陰謀算計的黑心,就不得不忍受良心煎熬,愛心愧疚。 “你可以留下來,心肝兒。” 蕭齊茫然眨了眨眼睛,一時竟然不知道她叫的是自己。 下一刻他埋首在魏懷恩掌心,溫熱水珠沿著她的掌紋滴滴落在地上。 她蒙著他的眼睛,吻上了他顫抖的薄唇。 她的臉上也濕了一片,大概是沾到他的淚水了吧。 “回宮吧。” 她被他從龍椅上抱了下來,像以前一樣,靠在他懷里慢慢悠悠地走回寢宮。 夜風涼了,魏懷恩最討厭的夏天快結束了。 所有的激蕩熱烈,躊躇徘徊,連同這個熾烈的夏日中發生的風暴一起,在慢慢醞釀一個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