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四十日落日升
書迷正在閱讀:與卿沉淪(h)、師父床上愛我愛到賞罰分明(師徒)、神明降臨時(1v1)、山與海(妓女與嫖客)、御醫嫡女在五零、表姑娘不想攀高枝、鑫哥二手手機專賣、喪系美人,被迫營業[穿書]、重生成心機紈绔的黑月光、女配靠抽卡建設荒星
東宮。 水鏡把一碗解暑的湯羹端到魏懷恩手邊,似乎有什么話想要和魏懷恩說,只站在她身邊不肯走。 “怎么了水鏡jiejie?樂兒瓊兒不敢和我玩笑也就罷了,怎么連你也同我生疏了?” 誰都逃不過身份轉變之后,身邊人無可奈何的疏離和漸行漸遠。東宮沒有空間再留給那些只會侍奉嘉柔殿下的宮人,作為女君,她甚至沒有時間,也不該說笑。 她不是想和水鏡聊無關緊要東西,而是給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官一點柔情。 要說什么,就別支支吾吾,她不想猜。 “殿下,今日散朝之后,有人看見孟女官被厲空統領攔住說了一會話,似乎不歡而散。” 水鏡為難地蹙起眉頭,她不是喜歡嚼舌根的人,再說孟可舒在東宮中頗得信賴,在這時和殿下說這些,會不會顯得她善妒? “竟有此事?” 魏懷恩喝了一口湯羹,卻沒能解半絲煩躁。 “叫她過來,本宮親自問她?!?/br> 不一會,孟可舒便從偏殿匆匆過來,手上還沾了墨汁,該是正在梳理文書時被打斷。 魏懷恩開門見山: “你今日和厲空說了什么?” “回殿下,他勸我向您辭官,安心準備與他婚嫁。我已經拒絕了,并且向他言明,我們二人之間不該再有任何瓜葛?!?/br> 孟可舒一句一句回得坦蕩,連魏懷恩審視的目光投來的時候,都未曾瑟縮。 “就說了這些?” “說只說了這些,但是下官覺得,厲空定是知道了什么謀劃,所以才又來勸下官辭官。還請殿下多提防,特別是厲空掌握的禁軍動向?!?/br> 魏懷恩聞言挑了挑眉,倒是很欣賞孟可舒當斷則斷的堅決。但不得不再試探一句: “你說的在理。只是本宮并不會干涉你的選擇,你若要走,不必顧慮什么?!?/br> 孟可舒笑著搖了搖頭。 “從前困在家中不得自由的時候,總覺得嫁了人就能寬松些。其實不管是為女還是為妻,身為女子哪里有自在可言?不過是父家對孩子限制多,夫家對成年女子限制少了些。 但是下官心有不甘,見識了天高地廣之后,再也忍受不了那樣虛幻的自由日子。哪怕跟在殿下身邊千難萬險,可舒也絕不退縮。” 如果女君殿下都要被同為女子的自己背棄,天底下還有誰能把女子腳上的鐐銬解開? 或許是她自大自傲,她只是覺得,女君殿下會用得上她。 “很好,本宮信你。” 見她風骨傲然,魏懷恩欣慰點頭。 在那晚差點被厲空擄走之后,孟可舒就一五一十向魏懷恩揭發了厲空的險惡用心,也讓蕭齊能及時收手,沒給厲空機會告密的機會。 于公于私,孟可舒都值得被魏懷恩信任。 孟可舒走后,魏懷恩接著批閱奏折,不覺間到了深夜。 “蕭齊,燭火有點暗了……” 倦意來時,總會不小心說出心里話。魏懷恩轉了轉脖子,自嘲一聲。 他已經有五日沒有回宮了。 真是奇怪,世家勾結的案子交給了大理寺,玄羽司又插不上手,他怎么還避起嫌來了?難道一個內侍回宮,還要被前朝詬病不成? 不過這到底是蕭齊顧忌女君名聲的一點心意,魏懷恩承他這份情。 正要起身就寢的時候,明豐急匆匆沖了進來: “殿下!陛下忽然倒地不起,要您盡快過去呢!” 轟。 耳邊仿佛聽見了坍塌之聲。 “什么時候的事!” 魏懷恩一邊向永和帝的寢殿飛奔,一邊問來報信的內侍官情況。 “是……是晚膳后,陛下困了,小睡了一會又要起來誦經,結果突然倒地,奴才來時陛下已經昏迷過去了……” 魏懷恩焦急地甩開隨行宮人,拎起衣擺跑到永和帝殿外。太醫院圍在落了帳幔的床榻邊,見她來了,讓出了一條路。 靜默的氛圍讓魏懷恩感到窒息,看見樂公公站在床尾抹淚,魏懷恩顧不上氣息不勻,失禮地抓住樂公公的領子大吼: “父皇怎么了!怎么突然就……” “懷恩……是懷恩嗎?” 帳幔中傳來永和帝蒼老的聲音,魏懷恩驚喜地撩開帳幔撲在永和帝榻邊,握住了他顫巍巍的手。 “是我,父皇,懷恩在這?!?/br> 永和帝似乎很艱難地轉了轉眼珠,辨認出了她的臉。他看上去似乎和魏懷恩熟悉的那個康健的父皇依舊是一個人,可就是像一棵被挖了根的枯樹,沒了活人的生機,滿面的死氣。 魏懷恩不知道蕭齊何時動手,怎么動手,明明才不到半月的時間,怎么會……怎么可能是她促成了眼前的一切呢? 再深再濃的仇怨,也不能抵消血親將死時的悲愴。 魏懷恩把永和帝開始發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試圖焐熱,卻碰到了自己滿面的淚水。 永和帝說完這句話之后便閉上了眼睛,慢慢地倒氣,已是油盡燈枯之相。 后宮嬪妃在殿外跪等,榮王和嘉福公主一刻鐘之后也趕到了殿內,最后到的是端王以及幾位老臣。 被抱來的魏安星也感受到了肅穆的氛圍,見了端王都沒有鬧著要父王抱。而端王一臉胡茬,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咳咳……” 永和帝忽然咳嗽了兩聲,回光返照一般撐起了身子,被魏懷恩扶著,靠在了迎枕上,看向眾人。 其實他已經看不出誰是誰了,只是屬于帝王的尊嚴,讓他到了最后時刻,也要威懾人心。 “樂無憂……” 樂公公會意,從袖中抽出早就準備好的圣旨,向眾人宣讀。 魏懷恩茫然聽著從樂公公口中讀出的贊許之辭,直到聽見自己的名字,才意識到這道圣旨,是永和帝的傳位詔書。 傳位給她。傳位于魏懷恩。 她沒聽錯。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魏懷恩身上,或愕然,或驚訝,或不忿,或畏懼。 于芝言等人想要說些什么,但出口只剩下了一聲嘆息。 還能是誰,只能是她。 永和帝再度開口: “讓……太醫都出去吧,朕……沒多少時間了,有話和你說?!?/br> “不,不!父皇……您會好起來的,別說這種話……” 魏懷恩拉住太醫令的袖子不許他走,可是再是神醫再世,也改不了命數已盡。 永和帝卻拍了拍魏懷恩的發頂,面上是難見的溫柔。針鋒相對的幾年里,本以為被消磨殆盡的情感,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父女之間。 樂公公上前壓著哭聲勸道: “殿下,就聽陛下的吧……” 魏懷恩松開了手,在殿中人走盡之后,捂住臉頹坐在地,痛哭出聲。 “你要殺我嗎,孩子?” 永和帝看不見魏懷恩臉上的悔恨,淡然笑了笑。 “不怪你,是朕不愿再活了。” “朕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不必自責,這結局……是朕自己選的…… 欠你,欠懷德,欠她的,朕想還清了再走…… 抱歉……是朕害了你們。 但我也要謝你,讓我因罪而死,讓我嘗到報應,才能毫無愧疚地去尋你母親……” “父皇……父皇……” 魏懷恩牽住永和帝的手,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恨……恨皇帝,別恨我……” 永和帝說完這句,便再也沒有力氣開口了。 魏懷恩看著他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就像沉落的夕陽,安詳地墜進了死亡。 最后一口氣吐出,他的胸前再沒有了起伏。 殿中安靜許久。 “父皇?” “我原諒你了?!?/br> 帝駕崩逝,京城戒嚴,不得擅出。 江鴻率領私下召回的西北軍駐扎在城外,蕭齊命令玄羽衛盯好城中各處。直到宮中以魏懷恩的名義發出一道哀旨的時候,永和帝駕崩的消息才終于傳出了京城。 滿城縞素。 蕭齊進宮之時,魏懷恩一身素白,獨自跪在殿中守靈。 “殿下……” “啪!” 一巴掌狠狠摑在蕭齊臉上,接著又是一巴掌,抽得蕭齊臉上瞬間紅腫,然魏懷恩還未停下,死死扼住了蕭齊的咽喉,把他按在地上,直掐得他面色發紺。 從始至終,蕭齊都沒有半點抵抗,即使窒息讓他痛苦萬分,他也順從地躺在魏懷恩身下,哪怕她在這一刻真切地想要他的命。 就要失去意識的時候,脖子上的手松開了。 魏懷恩冷冷地看著在地上痛苦喘息的蕭齊,緊接著一拳擂在他心口。 “你動的手?!?/br> “哈,哈哈……” 蕭齊狼狽地躺在地上,仗著殿中無人能聽見,嘲笑著魏懷恩的虛偽。 “是我們,是我們動的手,殿下忘了嗎?” “你胡說!” 又一巴掌抽在蕭齊臉上,打得他偏過頭去,卻打不斷他的笑聲。 “哈哈哈哈,懷恩,你想不認了?哈哈哈……” 蕭齊確實算好了永和帝毒發的時刻,而且永和帝早有中風之兆,他又做得干凈,誰都查不出半點不對。 這五日里,他用魏懷恩的令牌調動了軍隊,讓江鴻守在京外防止京中作亂,還讓各地的玄羽司盯緊了各路兵馬動向,即使魏懷恩登基有人不服,也會被他滅殺。 他沾了那么多人命,為她做了這么多事,現在她不認賬了? 好啊,好。 “懷恩要殺我嗎?” 他竟然能從腰間抽出匕首,也不知他是怎么穿過的宮門,還是說整個禁宮都是他的麾下。 “來吧,殺了我,你就干凈了。我的陛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