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二星斗拱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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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這世上有誰能讓魏懷恩偶爾放下事事都要追究到底的嚴謹性子,恐怕也只有蕭齊一人了。 有時候想要事無巨細地去追問到底,不過是因為對這個人尚有懷疑。 要么懷疑這個人能力不夠,自以為辦好了差事其實只要詳細一說就能被她聽出疏漏。要么是懷疑此人心不在焉,謊言根本經不起細問。 其實誰想要沒日沒夜都被這樣多繁雜又重復的事情占據(jù)心靈呢?不過拳頭大小的地方,魏懷恩要擱下問鼎皇位的野心,要藏好為母報仇的野望,還有連她自己都懶得梳理的陰謀。 還要加上一個蕭齊。 罷了罷了,魏懷恩放松下來靠近他懷里,閉上眼睛像小獸一樣往他身上拱了拱,舒服地嘆了口氣。 偶爾做一次不想問事的昏聵之君也不是不可以,魏懷恩這總愛把問題現(xiàn)在肚子里過幾遍的習慣倒是讓她自己就能給蕭齊的不回答找到理由。 他這樣愛她,這樣擔心她,一定是覺得就算把他和阮雁的交談內容告訴她,她也只會把事情交給他去做。 她與他都已經到了可以毫不設防的關系,說與不說又有何妨? 更何況蕭齊回來的正是時候,魏懷恩前腳剛剛與孟可舒夸下海口,說她與蕭齊之間才真正不需要相互提防,后腳他就打著關心她的旗號不愿意同她詳說。 魏懷恩自然言行一致,總不能剛說出口的話,背地里就狠狠打自己的嘴巴。 說出口的話就要負責,金口玉言,魏懷恩自問凡是經她口說出的話,就沒有要藏著掖著的意思。 那些話對孟可舒說得,便是蕭齊聽到也無妨。同樣,即使蕭齊不知道她與孟可舒說了什么,她現(xiàn)在也會信守自己的承諾。 “那我不問了,你要做什么,盡管去做就是。” 蕭齊在她背后閉了閉眼睛,按下欣喜與得色,手上力道不變,更加盡心地幫魏懷恩舒活經絡。 她這句話,就是蕭齊從今日起,所有行動的通行證。 待到魏懷恩服了藥睡下,蕭齊走到院中將信箋塞進金雕腿上的信筒里,上面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寫滿了魏懷恩回京之前,要處死的人名。 金雕振翅而去,將最后一抹天光喚走。暮色四合,蕭齊漆黑的眼眸不用點燈,也能將隱在暗影中的山巒看得清楚。 快入夏了,天長,夜短。蒙山書院崇尚順應天時,甚少有燭火在夜間亮起。 夜風和軟,蕭齊原本攏袖站在庭院中央,難得有閑心探出手來,試圖握住那來去無形的風。 他還不想進屋,也不想這么快就回到魏懷恩溫暖的床榻邊。 他想在這寂寂之中獨自站一會。 影子嘛,哪有不愛黑夜的? 阮雁同他說過的話還在耳邊,越是反復咀嚼,他就越覺得難過。 “嘉柔殿下其實并不比懷德太子狠絕到哪里去,只是她從來都被懷德太子和先皇后娘娘保護在羽翼下,以為母親和兄長當真不染塵埃。” “蕭副使所猜不錯,某確實曾是先皇后留給懷德太子的幕僚。” “為君者豈能落下把柄,眾星拱月之后,自然還有如你我這般籍籍無名之人,是隱在暗夜里的刀劍鷹犬。” “蕭副使,某只是最后還有一問。” 蕭齊拎了桶井水,走到屋后扯開衣衫,將寒涼的水對自己兜頭澆下。 光裸的皮膚泛著水光,突如其來的寒冷也只能讓那殘缺的皮rou緊繃一下,哪怕他再用心去維持自己這一身的體面,也改變不了那唯一的衰敗之處。 閹人啊,本就不可控地發(fā)胖發(fā)癡,他要比最勤勉的軍士還要振作叁分,才能保持住這身魏懷恩喜愛的皮囊。 還有他私下里做成藥丸,熬成湯藥,或者背著魏懷恩吃下的那些補藥。惡心又難聞,就像是把自己缺失的東西弄熟之后再被自己重新吃下。 可是不這樣,他不就是一個早晚被內里的潰敗擊垮的臟人嗎? 阮雁最后問他: “雖說士為知己者死,但如某這般的人,總還有退路。但蕭副使,若你真要為嘉柔殿下誅殺異己,這條路于你,于我,結局是不一樣的……” 待到日后魏懷恩大業(yè)得成,心狠手辣的謀士只是忠心為主,前途不可限量,但對蕭齊這連“士”都算不上的……走狗來說,哪怕魏懷恩有心回滬,或許也難逃以命平人心的下場。 蕭齊聽得出阮雁將盡未盡的弦外之音,在那一刻,在阮雁那比直接剮了他還難受的同情目光里,蕭齊很想魏懷恩。 原來比做出為她擋風擋雨,背負罵名于一身的決定更難的,是了解一切的阮雁的同情。就好像他蕭齊是什么忠肝義膽之輩,即使身份如此,也愿意為了魏懷恩付出僅有的價值。 他討厭阮雁的善良。 因為阮雁太像太像他曾經幻想過的君子。 不迂腐,不刻板,有容乃大,君子不器。哪怕要攪進京城的血雨腥風,也因為心中護持的大道而不會被任何外物動搖。 就像魏懷恩。 但魏懷恩愛他,阮雁同情他。他們那么相似,都讓他藏起的卑微大白于他們眼前。 他這樣的人,好像除了搭上這條命,在他們面前什么都幫不上。 缺失就是缺失,他好不容易被魏懷恩催生出的脊梁,原來還是怕被看穿,怕被同情。 一瓢瓢清水澆下,他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很短暫地為自己悲傷一剎那。 洗干凈了,他穿上衣袍,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回到了魏懷恩屋中。她睡得很沉,蕭齊站在她床邊,忽然很嫉妒她。 嫉妒她雖然千辛萬苦,但總有這么多人跟在她身后。就連他的隱瞞,都不是因為私心,最后也會讓她事事順遂, 有點冷,他坐下來,微涼的手指不知怎的就帶了點怨氣,戳在了她臉頰軟rou里。 指尖的溫熱觸感傳來,他驟然抽回手,屏息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她沒有被他驚擾睡夢才放松下來。 但是胸中的嫉妒和怨氣,加上還沒從阮雁的眼神中恢復過來的自尊都讓他不想就這樣放她好好睡。 不公平,他這樣摧心斷腸,她怎么能兀自坐著美夢? 哪怕他清楚他做這些都是他自己甘愿,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看著她睡覺就不舒心,反正今晚他就是不想一個人睡躺椅。 但是在他掀開被子之后,躺在她身旁又像是躡手躡腳的碩鼠,連大氣都不敢喘。 她沒醒吧? 他抬起頭看了看她的睡顏,和他剛才坐在床邊時候看到的沒有變化,只是現(xiàn)在近了些。 要是睡著之后又亂動,撞到她的傷處怎么辦呢? 蕭齊剛才掀被子的氣焰被自己的懷疑掐滅,現(xiàn)在他開始后悔這個沖動的決定。 等她傷好了,他想和她一起睡就可以一起睡,這時候急什么?他怎么這么不懂事? 蕭齊幾乎已經把自己說服了,正想回躺椅睡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的這番折騰只讓自己來回嘆氣也太不值當。 所以他用還散發(fā)著涼氣的身體結結實實地給了魏懷恩一個擁抱,哪怕壓著她的發(fā)絲也要把自己往她頸窩里埋。 魏懷恩一下子被他凍醒了,但困得很,只迷迷糊糊地摟了樓他的脖子,囈語了句誰都不知道在說什么的夢話,沒推開他就繼續(xù)睡了。 下巴陷在她頸窩蓬勃的搏動之中,蕭齊今晚的怨氣在她無意識也會摟緊他的動作中化成了濃稠如蜜糖的愛意。 他不舍得掙脫她的手,只把大半個身子橫著從她被子里躲出去趴在躺椅上,但是還掛在她身上不愿意收回手。 雖然一橫一豎地睡著,兩人卻頭碰頭比什么都親密。 有什么好怨,有什么好妒,有前途也好,沒后路也罷。就算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他背著她犯下了樁樁罪孽,他也沒什么好猶豫。 只要這深陷的頸窩之內,溫熱的皮膚之下,還有蓬勃的生機從側頸傳遞給他勃勃的跳動,就能讓他甘心棲息于此,再不求任何垂憐。 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她抱著他,他就愛她。 京城。 上官府。 上官鹿鳴說到做到,居然真的把上官鹿詠死死關在家中,連院子都沒有讓她踏出過半步。而上官鹿詠也是真烈性,百般招數(shù)都用過之后,已經水米不進兩日多了。 “眼睛”看得分明,于是上官府中家宅不寧的消息也順理成章地傳到了陸重的耳朵里,再加上魏懷恩遲遲沒有返京,反而京中被端王揭露出了不少北翟探子,婚事也就擱下了。 這日上官鹿鳴散了衙回府,從小看他們兩人長大的老管家不等他下馬站穩(wěn)就扯著他的袖子把他往上官鹿詠的院子帶,急得連小名都叫出來了。 “少爺真要不管詠詠死活了?兩天了,一滴水都不喝,我的大少爺啊,你還要把詠詠逼死嗎!” 老管家即使在上官家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拋下他們無依無靠的兄妹倆,上官鹿鳴余光看了看身后并沒有人跟上來,怕把老管家真急出好歹,低聲透了底。 “阿伯別急,詠詠沒事,她這兩日有江鴻送飯,餓不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