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二不殺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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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她能一直如此,一直把他當作唯一值得信任的聆聽者,一直只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這一面。他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向她的勢力伸手,就只希望自己地位穩固。 蕭齊想起曾經因為她的猜疑和冷淡而傷心的自己。 大概是那時候,他還沒看清這一切。不然,他何必膽戰心驚地做小伏低,生怕她厭了他棄了他,生怕她不要他這顆心。 現在這樣才對,他是她身邊最忠誠卻也是最危險的存在,他不會背叛,她就更別想推開他。 被她這樣呵護著的感覺真好。只是蕭齊站在了曾經的魏懷恩的角度,把利益和交換算計得清清楚楚,而魏懷恩卻終于如他所愿,只看得見他這個人。 魏懷恩渾然不覺地繼續說著:“若是有人擁有了造反或是架空君主的能力的時候,這人哪怕心中絕沒有這種想法,也不可能取信于我父皇那樣多疑的人的。 人心不足信,但我父皇還是因為與我母后的情分搖擺了多年,不然換做是我,絕不會讓我舅舅繼承西北軍的虎符。 雖然那是我親舅舅,但是……我確然理解我父皇的猜疑。 可是接下來,在我父皇看到江家已經具備了所有足夠動搖他地位的能力和理由的時候,他還是動手了。 我母親一向身體強健,我絕不相信太醫院連我母親的具體病癥都說不清楚,只是一日一日參湯溫補,開幾個不痛不癢的平安方養著。 我只是一直不敢去細想,也一直不敢相信一眼就能看出的真相。” 蕭齊猜道:“娘娘是中了毒么?” “具體如何,還要親自問我父皇。”魏懷恩嘆口氣,但是被蕭齊捏了捏臉。 “不要總嘆氣,懷恩。若是不想說也沒關系的。我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你想要給今上一個不得不向你低頭,并向你坦白當年事的理由,對不對?” “對。”魏懷恩拆開了那封一直拿在手里的信。 “這封信,母親派人送去西北軍給舅舅的最后一封家信。但是送信的人過明州的時候,遭了雷山山匪截殺,是阮雁從那人手中應承了這封信。” “你是說,雷山或許參與進了……”蕭齊把后半句話隱了去。 魏懷恩一邊小心展開泛黃的信紙,一邊輕笑了一聲。 “蕭齊,連你都能聽了我幾句話就輕而易舉地看出來,可見我這些年其實一直是在誆騙自己。” “所以我說對了,是么?那你是不是也知道為什么我家遭難?也知道今上是如何設局的?” 蕭齊明明早就猜出了當年反詩案的始末,卻還是故作才被魏懷恩提醒的樣子,用激動且不敢相信的語氣問著魏懷恩他早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她瞞他,他也瞞她。 只不過誰是善意,誰是算計? 清清白白被扯進這場陰謀之中的人才最無辜,他必須讓魏懷恩知道,他本來可以規避這一切,本來可以不因為父親被當成永和帝無關緊要的卒子而成為屈辱的內侍。 好處,他要好處。 他要魏懷恩知道他此刻得知真相會有多震撼,會有多難以接受。 也要讓她知道最無辜的他在她身邊為她這個算是仇人的女兒做了多少事。 孽緣,就是虧欠。她不是一開始只看重他的皮相嗎?她不是在冷眼看著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之后才施舍了愛給他的嗎? 那現在她又該給他多少才夠補救,她欠他的,何止一個魏懷恩? 魏懷恩抿了抿唇瓣,一時間竟不知道是看母親最后的家書重要,還是先把所有的真相告訴蕭齊重要。 最終還是后者占了上風。她聽不得他這樣委曲求全。 她已經知道母親薨逝的始末,可他還不知道為什么一夕之間從官宦子弟淪落成了永世不得翻身的罪人。 欠他的,是永和帝欠他的,可也是她魏懷恩欠他的。 她記著他剛剛才勸她不要總嘆氣,于是只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對他說: “是。我知道。” “難道是因為,今上故意讓前朝動蕩,剔除掉心向太子與江家的官員?可是我那時雖然十歲,卻也知道我父親是清流一派啊?是不是我猜錯了,我父親是因別的罪下獄的?” 假的。蕭齊撒了謊,他其實并不知道。他只是要魏懷恩看到他在多么用力地為她的父皇解釋。 他知道他的殿下多么容易把親近之人的事看成是自己的事,也知道就算永和帝屢次叁番傷魏懷恩的心,她也沒有在心里徹底斬斷這點親情。 愧疚吧,再多一點就好。別看出他是一個連死去的家人都能利用的聰明到冷漠的人,只把他當成一個即便真相近在眼前也無條件信任她和她的家人的蠢貨。 蠢貨才會這樣愛你,連你的家人都一并原諒,對不對,魏懷恩? 你值得這樣的愛嗎?你值得嗎?你有心嗎? “不是,蕭齊,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她撐坐起來,自己靠在迎枕上,好像無法再心安理得地枕在他懷里。 “……帝王之怒動如雷霆。皇帝從一開始就要開冤獄,那么所有被攀咬了的官員只能被迫成為這場演給我母親看的戲中人。 對不起,蕭齊,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很傷心,但是……但是,我也是最近才摸到了反詩案的真相,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只是……” “只是怕我接受不了?” 蕭齊坐在她對面,眸光黯然,垂頭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