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懷汝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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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雁緩步行在前面,將魏懷恩的車架引進了山麓下一間小院中。 小院中別有玄機,有一條小徑通往一處依山傍水的半山亭,可俯瞰蒙山書院全貌。 蕭齊單腿跳下車來,將這不大的院子掃視一圈,白墻灰瓦,庭中還有兩缸錦鯉,還算精致, 只是他覺得那個亭子是阮雁有意為之,好讓他們兩人清清楚楚看到書院中人動向。 看來曾經京中關于阮雁與魏懷恩的傳言不是空xue來風,他們之間早已熟識了。 果然,魏懷恩輕敲車壁喚來了阮雁。 “阮山長,今年新科授官的事就要拜托你同吏部通氣了,我這次有些狼狽,讓你見笑了。” 阮雁頷首而笑:“想不到殿下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倒真稀奇。不過殿下既然到了此處,就只管安心養(yǎng)傷便是??蛇€有某能效勞的?” “當然,我身上的傷不方便,勞駕山長把我抱進屋子了。” 聽她這話,本來背對車架的蕭齊的目光驟然凌厲地射向阮雁,阮雁似乎也沒想到魏懷恩會提這種要求,古怪地看了看魏懷恩伸過來的手。 “殿下,你不是帶了蕭副使嗎?怎么不……” “他腳傷了,你沒看出來?” 魏懷恩看也不看蕭齊越發(fā)惱怒的眼神,反正從谷底獲救到現(xiàn)在,他就故意躲著她不和她說話,她才不慣著他這臭脾氣。 阮雁挑了一挑眉梢,但還是沒說什么,打橫抱起魏懷恩繞過蕭齊進了屋子。蕭齊咬咬牙,別過頭去不看他們,也不進屋,就扶著車轅等阮雁出來。 倒是魏懷恩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正好和他的目光錯過。 “殿下,醫(yī)女就在隔壁,我去喊她們過來幫你看傷?!?/br> 蒙山書院之中已經有不少女學生,自從阮雁擔任山長之后風氣更是自由。只不過能讓魏懷恩信任阮雁的不是他抽身局外的立場,而是蒙山書院掌握的話語權。 一屆兩屆的學生并不足以扭轉政壇風向,更無法將永和帝仰賴倚重的各個世家擊潰,她要扶持寒門做自己的勢力,要開女學以備將來女帝登基,她必須得到阮雁的支持。 原本拉攏阮雁的計劃還要從長計議,但既然這次趕到這里,不如快刀斬亂麻。 “好,多謝你。待我好些,我們再手談幾局吧。” 她意有所指地與阮雁對視一眼。 “只是幾年前在京中,殿下已經輸了一局,或許這次還是一樣。” 阮雁撫了撫水青衣袍,便退了出去。 路過蕭齊,阮雁點點頭算是致意,就毫不留戀地出門,只把等待多時的醫(yī)女們派了進來。 今日不是休沐,書院中還有幾位先生等他過去議事。阮雁腳步匆匆,一路下山而去。 醫(yī)女們不知道蕭齊的身份,停在庭院中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蕭齊神色不耐地揮揮手:“嘉柔殿下在屋中,快去為殿下診治?!?/br> “走,我們快進去看看殿下?!?/br> 幾個小醫(yī)女跟在一位年長的醫(yī)女身后,毫不掩飾心中的欣喜。 她們能夠進入蒙山書院,能夠學習從前想都不敢想的醫(yī)術,全都是因為這位同為女子的嘉柔殿下。得知嘉柔殿下要在書院里養(yǎng)傷的時候,馬上就跟著老師一起過來想要一睹真容了。 進門前,引領她們的方如鏡停下腳步瞥了她們一眼,她們馬上噤聲,不敢和老師對視。 方如鏡這才抬腳進去,同魏懷恩見禮之后,坐到魏懷恩床邊小凳上先摸了脈,又在小醫(yī)女關門之后查看了魏懷恩身上的傷勢,一直蹙著的眉頭總算松懈了些。 “殿下身上淤傷雖多,但好在只有肋下斷了兩根骨頭,臟腑也無礙,不過還是要飲幾日的湯藥鎮(zhèn)痛溫養(yǎng),還要綁布帶捆住胸腹直到斷骨愈合,期間盡量不要下床了?!?/br> 魏懷恩追問道:“大概多久可以復原呢?” “痊愈需要一月左右,不過只要過了前七日,殿下就可以坐馬車回京了,之后只要注意靜養(yǎng)即可?!?/br> 方如鏡一邊為魏懷恩綁縛布帶,一邊答道。 “但這七日,殿下決不可大意,我這幾個學生都是蒙了殿下的恩才進到蒙山書院學習,是可信之人,不如把她們留在殿下身邊時時照顧?” 魏懷恩看了看那幾個年歲尚小的小醫(yī)女,雖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們都是心思純凈之人,但還是拒絕了:“不必了,本宮會遵照方醫(yī)女的安排注意休養(yǎng)的。” “殿下,留下我們吧,要是沒有您的旨意,我們連進書院的資格都沒有。我們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報答您,就讓我們在這幫您煎藥煮茶吧?!?/br> 小醫(yī)女們跪了一地。 魏懷恩還不待說什么,蕭齊終于推了門一瘸一拐地進來,冷聲驅散了她們。 “沒聽到殿下說不必了嗎?你們蒙山書院的人就這般沒規(guī)矩嗎?” 小醫(yī)女們瑟瑟地站了起來,但還是祈求地看著魏懷恩。好在方如鏡寫好了方子放在床邊小案上,起身帶著小醫(yī)女們告退。 “既然殿下喜靜,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湯藥和膳食我們會按時送來,殿下也可派人去查驗這方子是否要用。草民告退?!?/br> “多謝。”魏懷恩對著依依不舍的一個小醫(yī)女擠了擠眼睛,心情很好地送走了她們。 醫(yī)女們走后,蕭齊關上了屋門,拉開椅子坐在中央的餐桌邊,一手拄著桌子,一手點在膝蓋上,把崴了的那條腿搭在了另一張椅子上。 魏懷恩等了一會,見他還是那副被誰欠了債的樣,深呼吸了幾口氣之后,望著帳頂首先開口。 “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急著趕她們走做什么,你的腳就不管了嗎?” 蕭齊不說話,提起茶壺想倒杯茶,但阮雁沒想到這一茬,壺里連冷水都沒有。 他只能把茶壺放回去,心煩意亂地扣著桌子。 就是不說話。 “你就打算一直不同我說話了是嗎?” 魏懷恩的聲音大了些,也側過頭去盯著他。 “好,蕭齊你好得很。早知如此,我還干嘛要怕你出事把你也帶進來,你能耐大了,怎么不去和十方他們打一架啊?” “誰要你為我做主了?魏懷恩,我同你說過我要做什么你管不著。你以為我想進來看你和阮雁眉來眼去嗎?” 蕭齊也轉頭抬高了音量,嗆得魏懷恩差點就要坐起來了。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蕭齊知道這股邪火不占理,又低下頭不說話了。 “你別裝啞巴!把話說清楚!我傷成這樣下不了地是因為誰啊?你以為我拉攏阮雁是為了我自己嗎?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不要我管你,那你自己走啊?” 魏懷恩一個枕頭扔過去,但自己肋下一陣抽痛,痛呼了一聲。 蕭齊攥緊了拳頭,幾乎就要抬步過去了,但還是死死坐在椅子上,聽見魏懷恩呼吸松緩下來,才低聲開口。 “我已經拖住了十方,我們遇刺的事暫時不會傳到今上耳朵里。你不用趕我走,現(xiàn)在沒有人敢動我。但是你所有事都瞞著我,什么都不和我說,我……” 他彎腰撿起砸在他身上又掉在地上的枕頭放在傷腿下面墊著,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我會傷心的,懷恩。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有多怕被你厭棄。從我知道你的小名是呦呦的時候,我就怕上官鹿鳴會讓你上心。阮雁他……我知道全京城的人都夸過你們般配。 就連江鴻表哥,我也查過,寧夫人也不是沒有動過給你們下定的念頭。還有不渡那個妖僧,我總是會想若是我沒有來得及趕到,會發(fā)生什么事?!?/br> 他苦笑了一聲。魏懷恩看著他的側臉,沒有打斷他。 “這些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也知道是我杞人憂天,是我患得患失,所以我也從來沒有問過你這些。但是這一次,你居然要把我從你身邊趕走,憑什么,魏懷恩,我只問你憑什么? 你說喜歡我,你說愛我,我都信了,我以為我們之間什么秘密都不會再有了??墒潜绕鹉愕拇笪唬液孟袷裁炊疾皇?,對嗎?” “……不是這樣的,蕭齊?!?/br> 魏懷恩下意識反駁,但蕭齊投過來的目光仿佛把她所有的偽裝都看穿,明鏡一樣把她的野心與取舍照得清清楚楚。 “這話你自己都不信,就別騙我了?!?/br> 話隨時這樣說,但蕭齊撐起身來,單腳跳了幾步,不甚端方地坐到了她床邊。 “蕭齊……” 她知道這次是她傷了他的心,只能盡力去彌補。她抬起完好的左手撫上他的后頸,把他向自己壓。 蕭齊兩手撐在她身側,俯身在她額上落下一吻。 “可你為什么不信我也能幫你呢?懷恩,別把我撇開,別這樣對我。難道你忘了你是如何注意到我的了嗎?難道你從來都只是因為施舍才會愛我嗎?” “那你要做什么呢?為什么十方愿意幫我們隱瞞呢?” 她想知道他背后用了什么手段。 “我說了,這是我的秘密。如果你不愿意把你的計劃告訴我,那我也可以背著你行事,這樣才公平。” “可……唔……” 蕭齊沒再給魏懷恩說話的機會,扣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松開齒關承受他的吻。 ———————— 蕭齊:我生氣了,我吃醋了,我傷心了 懷恩:救命他怎么判若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