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六斷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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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齊踏著欣喜而急切的步伐匆匆離開之后,魏懷恩擦了擦自己眼眶中的眼淚,沉默著把桌案旁側的燭臺一盞一盞吹滅,直到只留下了床榻周圍的幾盞燈。 冬日的燭臺也是保持室內溫暖的方式,為了防火,需要把琉璃燈罩旋開才能熄滅。魏懷恩心緒不穩,需要在這樣麻木機械的動作中平復自己,才能重新抽離出那些無用的情緒,仔細思考這些心煩意亂是為了什么。 十五歲的魏懷恩只要認定了自己的心意,就會放任自己沉溺在相處的時光中。但是今時不比往日,一位攝政的公主哪里有能夠肆意宣泄自己情感的時候,她就像所有骯臟的政治家一樣,即使在這種極少的,可以付出真心的情況中,也要算計著得失,算計著要如何表現才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就比如她很是厭惡蕭齊對其他男子的妒意,尤其是這種妒意已經讓他開始把她的手下排擠出她的視線。她不能接受自己的近身安危全都系在他一個人身上。這與情愛無關,而是純然出于內心的不信任。 但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她渴望與蕭齊的親近,思念是無法被理性湮滅的,沒有他的日日夜夜,她都覺得身邊少了什么,繃緊的弦根本沒有辦法放松下來。 所以她自私地略過了和蕭齊講明他不該妒忌的話題,只從他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溫暖。就像對待所有追隨她,又入不了她眼的朝臣一樣,只關心對她有用的部分,而對于其他問題視而不見。 她這樣尊貴,擁躉豈止蕭齊一人。 也許她的依戀與愛意比起十五歲的青澀厚重了不少,但她擁有的東西也更多,與權力共生的靈魂無可避免地變得冷漠無情,看人總要利害兩分,再也不可能看見完整的人。 蕭齊還不能發現這一切,不只是因為她的變化掩藏在冰山之下難以察覺,而是因為過久的兩地分離讓蕭齊只想要重新擠進她的世界。 被迫分離的寵物,與主人重逢之后只知道如何使勁渾身解數去討巧賣乖,妄圖把這段分離徹底抹平,哪里還能分出心思去察覺主人與以往一般無二的愛撫之后,是一雙冰冷算計的眼睛。 魏懷恩靠在床榻的迎枕上閉目養神,想著在皇姐嘉福公主的宴會上所見。魏懷寧在兩年前嫁予了輔國公長孫趙興德,卻一直夫妻不睦。趙興德風流成性,本就跋扈的皇姐甚至連面子都不屑維持,時不時便要舉辦游園宴飲,與樂師伶人消遣解悶。 她們本該是敵人的,無論是因為魏懷寧的生母,如今的皇后押寶端王,還是因為她曾經差點就殺了蕭齊。但走出宮墻后,卻恍然發現那些齟齬只不過是因為目光短淺,或者是被毫無意義的親情大義裹挾,以至于連自己的命運都獻祭給其他人作為籌碼的時候,才知道那些爭斗是多么無稽。 魏懷恩代替不了蕭齊原諒她,只是她同情被犧牲出來聯姻的魏懷寧。魏懷寧常拉著她的手說著羨慕她的話,都是離經叛道的女子,似乎天然就應該彼此理解。 “這男人啊,容貌不算重要,看得過去就行,要緊的是身上的筋骨和……”說這話的時候,魏懷寧已經醉了的媚眼里漾出一層笑意:“忘了,小meimei還不知道這事的有趣呢。” 那時候魏懷恩也半醉半醒,揪著話頭問道:“什么事?可是男女情事?皇姐直說便是。” 魏懷寧撇撇嘴,可惜地擺手:“我同你有什么好說的,誰不知道你寵幸那個閹人。”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湊過來趴在魏懷恩的肩上小聲說:“唉,不過閹人也沒什么所謂,只要這里和這里……”她輕輕點過魏懷恩的手指和嘴唇,“花樣亦不少呢。” 魏懷恩聽得臉紅,趕緊把她輕拍自己腿根暗示那些未盡的話的手推開,攬著她叫宮人來扶。 “皇姐醉了,回去休息吧。” “哈哈哈哈哈哈,小meimei。”魏懷寧蹭了蹭她的頸側:“聽皇姐的話,只為自己活著,旁的什么都不算,別……”別像我。 蕭齊的腳步聲魏懷恩一聽便知,輕巧卻帶著沒來由的迫切,一直只用前腳掌著地,只有拐彎和站定的時候才會踏實地落下腳跟。她仍閉著眼,聽著他悄悄走到床榻邊站定,在他以為她已經睡著而彎下腰越過她拽被子的時候,猛地睜眼發力,把他推倒在自己腿上。 經過無數場刺殺磨煉的蕭齊光顧著不發出聲音吵醒她才被她偷襲得逞,只一眨眼就要撐起身來。但魏懷恩壓住他的肩膀,從他身下抽出了雙腿之后跪坐在他身側:“不許動。” “主子?您還不睡嗎?水鏡說……”隨著魏懷恩的臉越來越近,蕭齊放輕呼吸閉上了嘴巴。昏暗燭光被幔帳隔了八分,他在這柔軟的床榻上被她懾住全部心神,靜靜等待著她的恩賜。 親吻,擁抱,他已經把這些劃歸到自己應得的賞賜之中,他本來以為魏懷恩睡過去而沮喪的心此刻振奮地跳著,在她烏發垂落而圈出的空間里難以忽視。 臉龐被一雙溫軟的手撫摸過額頭鼻梁,眼角臉頰,她的親讓他無法自控地微微顫抖著,就像夢中的場景一般,讓他甚至懷疑這是他的幻想。 氣息糾纏,甚至不需要眼睛,他就能通過溫度確認她的存在。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臂,他渴望摟住她的身體,讓她被壓在身下被他索取親吻。她太慢了,慢得讓他疑心這是她又在哪里學會的新花樣來折磨他,可是他卻無法被這洶涌的洪水般的情感沖走,他被鎖鏈和欄桿死死鎖在牢籠中,不得自由,不得解脫,不得逾矩。 他只能等待她的到來。 “蕭齊,把衣服脫了吧。”柔軟濕濡的唇瓣貼著他的耳廓輕吻,卻吐出了讓他如墜冰窟的話。 “什么?”蕭齊本能揪緊自己的衣襟,挪開了些看向她的眼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說什么?” “把衣服脫了。”她坐直身子,歪了歪腦袋看著他的戒備,絲毫不知道這種話對他而言是怎樣的殘忍。 蕭齊的嘴唇抖動了幾次,艱難地說出了那個字眼:“……不。” “為什么?”她總是要問他這種無法回答的問題,甚至雙手搭在他緊緊攥著衣襟的手上,像以往每次他不贊同她的時候仍要靠近他一樣。 但是這次不能,真的不能。他無暇去想她的用意,只知道拼命維護自己的自尊。居然生出了逃離的念頭,一個挺身就站在了地上。 “你去哪?不許走!”她在他猶豫著該說什么告退的時候勾住了他的腰帶,明麗的臉龐被燭火照亮,他回頭便見她的冷若冰霜。 “蕭齊,你是在忤逆我嗎?” 一時寂靜,蕭齊呆愣在原地,維持著被她勾住后腰帶半側身的姿勢,全身被她的氣勢所懾,僵硬不敢動彈。 幔帳中的溫柔破碎成粉屑,她的目光扎在他的心里,讓他不明所以的心被迫用疼痛明白:別忘了你是誰。 他不敢想自己繼續自顧自離開會迎來什么樣的后果,嘉柔公主哪里給過誰討價還價的機會,是他狂妄,是他魯莽,是他不知所謂。 他跪在地上垂下頭顱:“奴才不敢。” 她或許滿意了,因為他沒再感受到那種令他不寒而栗的危險氛圍,但是他也不敢抬頭去確認,那猶如當頭棒喝的眼神直把他的一切幻想都打碎,也許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天的來臨,此時此刻居然覺得:“終于到了這一天。” 他的主子徹底脫胎換骨,實現了她曾經的憧憬與野心,一步步站到了萬人之上。他或許曾經是她的奴才,是她的朋友,是她的盟友,是她的依靠,甚至有那么幾個瞬間是她的戀人,可是都結束了,過往到今天為止,她的脆弱和不安已經被她用更有用的權柄安撫,她不再需要他這樣的人來安放溫柔。 美夢之所以是美夢,是因為夢中人清楚地知道某一刻就是夢醒時分,所以才能夠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假裝最后一刻永遠都不會到來。 這樣到了美夢結束的那一刻,才會心甘情愿地接受這個事實。 他沒有傷心,也沒有不甘,只是有些…… 可惜。 不過這些情緒對一個奴才而言,本來就不重要。她想要的已經不是蕭齊,而是一個得力而信任的奴才的皮囊,是他的外在,是他的一部分,但獨獨不能說那是完整的他。 她不想要他的心魂了,她不在乎了,所以才會用那樣的冰冷眼光威脅他,并不關心他是否會被刺傷。 賦予人偶神魂的神女若是要將這一切都收回,人偶便只能聽之任之,重新變回無喜無悲的木頭,交出自己的尊嚴,放棄自己的思想,重新學著其他提線木偶一般,只遵照主人的意愿一句一動。 可是rou體麻木,靈魂卻清醒著受苦。他曾經得到過,又怎么還能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主子要做什么,奴才不敢忤逆。” 他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右肩上一道刺眼的傷痕隨之顯露。 衣袖落地,他的手搭在腰帶扣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