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二俯仰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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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樹已經過了盛放的時節,隨便一陣風吹過就會搖落一地。 濃香的桂花落在地上,仔細聽能聽見“簌簌”的花落聲。但是落在蕭齊紅透了的耳朵里,那應該是他好不容易在魏懷恩面前經營的形象一點一點碎成渣的聲音。 魏懷恩見他跑來本來是很高興的,送上官鹿鳴出去的時候甚至還稍微走快了幾步。上官鹿鳴下了朝過來皇恩寺,算是戳破了他是公主門客的這層窗戶紙,說話也就放松了些,還和她大談特談和江鴻宮宴之后又一起喝酒的事。 “殿下,臣下可是聽鎮西軍的傳奇長大的,沒想到百聞不如一見,江小將軍……和您果然是表兄妹……” “你不用支支吾吾,有什么說什么吧。”魏懷恩太了解江鴻的酒量了,在聽到上官鹿鳴和他喝酒就已經料到了整件事情的走向。 “是,小將軍和殿下一般,不拘小節。只是臣下家中的meimei,唉……”上官鹿鳴假模假樣地搖頭晃腦嘆息一番,嘬了一口茶之后又拿了一塊茶點,擺明了已經說無可說,但是借著說閑話的由頭蹭吃蹭喝。“詠詠聽說我和小將軍約定了喝酒之后,整整七天啊,親自下廚做飯,纏著我把她帶去一起見見小將軍。最后臣下沒帶她,到現在都不曾給過臣下好臉。嘖,也怪我,父母去得早,晚上我哄她睡覺的時候,把小將軍的事跡,夸大了許多講給她聽。要是臣下能料到考中功名進京之后有這番機遇,那時候打死都不會把小將軍夸得和本人毫無關系。現在真是騎虎難下了。” 上官鹿鳴不當說書先生真的很可惜,魏懷恩只看他這一段情真意切的表演,就能想到他meimei是怎么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對江鴻充滿不切實際的幻想。 “看來你meimei要失望了,我那表哥和說書先生的吹噓就已經相去甚遠了,你還又添油加醋。敢問上官大人,江鴻是不是叁頭六臂,一拳能打死一匹馬?”魏懷恩把另一碟茶點朝他推了推:“聽起來你家meimei也是個妙人,以后有空給我也見見。水鏡做的茶點獨一無二,你帶些回去給她嘗嘗。” “多謝殿下。”上官鹿鳴笑出兩只虎牙,琢磨著回家之后用這些茶點一定能哄meimei開心。 沒想到今日還能撞見蕭齊蕭副使,上官鹿鳴覺得這趟皇恩寺真是來值了。 被上官鹿鳴在心里已經編排出一大出忍辱負重為主子奔走以至于私下里愛好和狀態都不正常的蕭齊此刻徹底被越來越讓人窒息的尷尬氣氛壓垮,在被魏懷恩用這樣詭異的眼神注視和坦白之間選擇了后者。 “奴才騎馬過來身上有塵灰,怕污了主子的眼。”蕭齊在心里給自己找著理由,竭力隱瞞真正的原因。 “嗯。我不信。”魏懷恩眸光不動,認真的勁兒上來,不要個說法誓不罷休。 蕭齊很確定自己剛才沒有從身上聞到任何不好的味道,便上前幾步半跪在她膝前,魏懷恩撐著額頭垂眸看他,心思分到了他被咬出齒痕的下唇上。 這么難以啟齒的嗎?魏懷恩想著,甚至有點心軟,想要放過他。 “懷恩,我想見你。”他沒敢抬頭,因為他把這個親昵的稱呼用來掩飾自己的卑劣秘密,可是他想不出別的辦法讓魏懷恩不要刨根問底。 況且他是真的想見她,這不算說謊,只是用一個秘密來保護另一個秘密。 和自己殘缺的身軀比起來,心中的肖想竟然也能平靜地對她說明。 但話已出口,他不免又提心吊膽起來,她會作何反應呢?她會覺得他這一趟毫無意義,覺得他難堪大任嗎? “想見我?”魏懷恩挑了挑眉毛,沒想到他會這樣痛快地承認,倒是讓她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好像在很久以前,在她剛剛發現這個人對自己的心思的時候,她還嗤之以鼻過,還決心只要這個人因為這些想法而不好好做事,自己就換了他。 那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不過四個月而已,蕭齊已經在她心中不能夠用那一套規則來框了。 她不否認自己的感情,但是能夠聽到他的真心,她是歡喜的。 “你餓不餓?”碟子里的茶點都被上官鹿鳴順走了,但她這里還剩一個只被她咬了一小口的芙蓉團。 蕭齊沒等說話,下巴就被魏懷恩托了起來,嘴里被喂進了芙蓉團。他下意識地咀嚼,雙手隔著裙擺放在了她的膝頭,愣怔地看著她。 才一日而已,他就已經這樣想念她了。回京之后,她會有很多人要見,不只是新科榜眼上官鹿鳴,還有很多和她有往來密信的官員,他這樣的身份和價值,又能有多少機會能再這樣親近她呢? “好吃嗎?”魏懷恩低頭湊近,但芙蓉團不是嚼一下兩下就能咽下去的東西,他只能點頭,差點被噎到。 魏懷恩盯著他把那只芙蓉團咽下去之后,接著又問:“要喝水嗎?” 蕭齊又沒來得及回答,魏懷恩就把她剩下的半盞茶送到他唇邊,他只能順著她的意思一口連著一口喝完。 她的眼中這才終于有了幾分笑意,像是很滿意他的乖順,最后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重新坐直。 這時候雙手再放在她膝蓋上就不合適了,蕭齊神色黯了黯,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打算站起來,把今日的見聞挑兩件出來說給她解悶。 然而魏懷恩伸來一根手指輕輕勾住了他的衣領,拉他幾乎完全趴在她腿上,另一只手撫上他的側臉,微瞇的杏眼仿佛能夠吸走他的全部心神。他屏住了呼吸,眼看著她一點一點靠近。 “那都是我用過的吃食呢,蕭齊,你居然不謝恩嗎?”那個“恩”字被她咬得尤其重,蕭齊腦子“嗡”的一聲,顫抖的嘴唇卻吐不出一個字。 她的面容近在咫尺,只要……只要他稍稍抬頭就能吻到她的唇瓣。但是主子賜給奴才吃食是無上的榮寵,他應該按規矩磕頭謝恩。 磕頭么?他要離開她的身前,反而要去用額頭親吻冰冷的石板地面么? 他有些暈眩,才想起自己一直沒有呼吸。魏懷恩的氣息和他的喘息交織在一起,他聽見自己啞著聲音說:“奴才……謝主子恩典……” 唇瓣開開合合,已經碰觸到了魏懷恩的唇珠,她很樂意把自己當成引誘魚兒上鉤的誘餌,見他在無法壓抑的渴望和身為內侍官應該時時自持的規則相對抗。 正是這樣的蕭齊才讓她愿意喜歡,宮中規矩如同烙印一樣刻在他的每一個動作之中,但是她在無數個被深宮塑造出的提線木偶之中發現了他,并且親手養出了他的欲望和靈氣。 他是她的。獨一無二,絕對忠誠。 她捂住了蕭齊的嘴唇,卻親吻了他有些潮紅的眼角。他的鳳眸眼尾斜飛,天生的勾人,她一向喜歡。 “下次不許踢石子兒,聽見了嗎?” 蕭齊點頭如搗蒜。 “也不許不和我說實話。” 蕭齊的眼珠轉了轉,又趕緊眨眨眼,忙不迭地點頭。 “乖。”魏懷恩笑了,放開了捂在他唇上的手。 “懷恩……”見她退開,蕭齊急得叫了她一聲,卻在她看向他的時候卡住了。 “還有什么事?水鏡應該快收拾好了,我們該走了。”魏懷恩托著他的胳膊讓他站起來,沒理會他的欲言又止,拂去肩頭的落花緩步向外走去。 蕭齊只好搓了搓自己的臉,把她手心的觸感剝離,好清醒過來不再滿腦子都是不該想的東西,然后才快走幾步跟在她身后,扶她上了馬車。 “蕭齊,不進來嗎?副司使給我做護衛,明日言官的折子可就要把我埋了。”在他想要去牽自己的馬的時候,魏懷恩掀開車簾向他勾了勾手,眼中盡是捉弄得逞的狡黠。 “是!”蕭齊一躍便踏上了馬車,黑色的官袍一閃就隱入了紅色車簾之中。 水鏡拉了拉瓊兒:“和我坐后面的馬車吧,主子有蕭公公伺候就夠了。” 厲空宅邸。 “小夫人,大人派人回報說今晚不回來用膳了。”婢女在孟可舒的房門外高聲通報。 “知道了。”孟可舒推開窗戶,“那就傳膳吧。” “是,小夫人稍待。” 孟可舒見她出了月亮門,才拎起腳邊的細鏈,從窗下的琴案前站了起來。 她把鎖鏈一圈一圈繞在手上,走到鎖鏈連接的床榻旁,用衣袖和裙擺擋住了這證明她的囚徒身份的屈辱證據。等到不知情的婢女們按照她的吩咐把飯菜擺在餐桌上之后又退出去之后,她才像做賊一樣一步一步丈量著距離,無聲無息地放開鎖鏈在地上,走到桌旁坐下。 手上還剩許多圈細鏈,厲空是允許她走到院子里透氣的。 但她哪里愿意被人看見自己的這副樣子,除非必要,沒有下人能夠走進她的屋子,她只能靠這點自欺欺人來安慰自己的自尊,因為她再也承受不起別人的目光了。叫她“小夫人”又怎么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他的籠中鳥,又是哪門子的夫人。 眼淚不知不覺就落在了飯里,孟可舒渾然不覺地麻木吞咽。她不餓,卻不能隨便放下筷子,因為那個人一定會過問她這一天都做了什么,吃了多少,她不想給他任何發瘋的機會,所以她好不容易吃完了六分飯菜,這才又撿起鎖鏈回到床邊,等婢女再次過來問過她之后,把餐桌清理干凈。 燭火明亮,她又走到琴案前,擦拭著一塵不染的古琴。 她已經不愿再彈琴,可只有這樣的行為才能讓她保持脆弱的平靜,而不會被他逼到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