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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只領著俸祿卻絲毫不行諫勸之責,哪怕勸諫不了也該告訴我才是。 他們倒好,直至皇帝累的昏迷了才叫我知道。 所幸好好將養了一段,皇帝并無大礙。 他自己也答應往后一定按時歇息,他看著我依舊擔憂,才吩咐每日都將起居注送到我宮里。 見他如此,我才不再追究。 燦兒這兩年在北疆很有長進,尤其是去年冬,在一場與韃靼的小型戰役中帶領五十人便斬了韃靼長年駐扎在北疆的右翼將軍。 他自己也身受重傷,差點沒了左臂。 我不眠不休的跪在菩薩前為他祈禱了三日,所幸后來傳消息說胳膊保住了,只是暫時不能再上戰場。 皇帝表面上并沒有多過問,可我知道他暗地里沒少偷偷往北疆送太醫送藥。 只說是軍中郎中太少,不能照料齊全。 待燦兒好的差不多了,皇帝又傳了密旨給宋將軍,授鄭燦輕騎校尉,可參與戰況指揮。 宋將軍不是旁人,他是燦兒的師傅宋老將軍的兒子,宋襄的父親。 與輩分上來論,鄭燦應該叫一聲師兄。 事已至此我終于明白,皇帝到底還是心疼鄭燦的。 阿爍如今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王廷里只她一個,沒有別的閼氏。 她的大兒子雖說剛滿兩歲,已被冊封為臺吉了。 信上看著,到都是美滿。 只是我知道,便是她夫君愛護,她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不艱難的道理。 只是不讓我知道罷了。 雖說已到了春日,晚上就著燈火看書還是覺著有些冷。 我正要把書收起來就寢的時候,蘇澤突然端著一個湯盆子進來。 一邊小心的放到我塌子邊上,一邊道,娘娘早上不是說腿腳浮腫么,我今兒去太醫院問了,胡院尹說用艾草和紅花泡腳方能活血消腫,我適才剛放到火上煮了煮,娘娘這會子泡效果是最好的。 說著就要親自上來給我解鞋襪。 我道,這事讓下頭的人來做就成,你何苦親自做。 下頭的人管不了娘娘,沒得誤了事。她笑。 我心中一暖,看著她問道,蘇澤,你到我身邊幾年了? 她歪著頭想了,二十多……呦,可老些年了呢!怎么呢?娘娘是要給臣添俸祿么? 我握著她的手感激道,這些年,幸虧有你陪著我,要不然,我真不知道這日子該怎么過…… 她把腦袋靠在我膝頭上,輕輕道,娘娘放心,不論如何,臣會永遠陪著娘娘,臣護著娘娘,不叫旁人來算計…… 話說,如今北邊剛剛平定下來,南邊又不太平。 聽說安南那廂又遭了叛亂,皇帝這兩日忙著料理,已經一個多月沒進過后宮了。 三月十五的晚上,意料之外的皇帝來了。 只是打眼一看便知他情緒不好,只一個人坐著不吭聲。 既如此我也不叫人伺候,只自己在他身邊安靜的做些繡活兒。 沉默良久,他嘆了口氣道,子潤啊,朕這幾日實在是太累了,北邊的霜凍剛料理完,南邊又亂起來了,這幾年怎么就沒個太平時候呢…… 我一邊穿針引線一邊緩緩道,我說句大逆不道的,陛下不要怪罪,這天下要是處處太平了,還要朝廷做什么呢? 咱們吶,就是干這檔子事兒的,不要急,一件一件料理便是了,況且,那些南蠻子隔幾年便要鬧騰一回,陛下不必犯愁。 皇帝嗤笑一聲道,你這么一說也是。 朕沒同你說吧,方素白要辭官了,朕已答應了他。 我一愣,隨即道,怎么,九門提督干著不好么,又要走? 皇帝搖搖頭道,不是,他這回是當真的。前兩日便遞了折子。說是這兩年在京都待的不少了,想趁著年輕,上別處看看。 我原本是不應的,想著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可是又一想,朝廷什么時候不是用人之際呢?好歹,他與朕,也算是相識相知一場。 朕此生被困住了,逃不開,既如此,朕成全他,讓他替朕瞧瞧這大好河山,也未為不可…… 我不說話,只覺得有些疑惑,方素白要走了,那蘇澤怎么辦呢? 第二日晨起,皇帝走后我原本想要問問蘇澤方素白的事。 奈何這人怎么都找不著,最后才聽有個宮女說她在金明池子邊坐著發呆呢。 我也不多問,只待用過早膳才見她從外邊進來。 我仔細瞧了瞧她,雖說看著眼睛有些腫,精神也不好,但還是盡力笑著跟我逗悶子。 娘娘找我什么事兒啊,我適才替娘娘喂魚去了。 我低下頭道,昨兒聽皇上說,方素白要辭官了,是嗎? 別問我啊,我不知道,我跟他早斷了。她轉身隨口說著。 哼,斷了你眼睛腫什么? 我不言語,斟酌了一會兒方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不必為著我…… 娘娘糊涂了么,他辭個官,您在這兒傷春悲秋的?哎呀,犯不著! 她一邊說一邊嘩啦啦的翻著一本賬冊。 再說,咱們朝廷里多的是賢臣,不稀罕他。 她知道我說的什么,但她就是不跟我往一條道上說,可是我不能再耽誤她了。 既如此,我勉強笑了笑道,行了,那不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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