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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尚早倒也沒有朝臣等著奏對,皇帝只吩咐人給鄭燦端了一碗熱牛乳并一盤子酥餅過去,便讓他去摘錄昨日上的折子。 皇帝的規矩,半個時辰之內鄭燦需將外省地方官的折子看上一遍,需謄錄緊要之處于紙上,給皇帝過目。 然后按照謄錄的問題逐條撰寫策略攻術及心得體會。 這一系列功課做完,便要又朝臣過來奏對了。 鄭燦需陪侍在側鋪紙磨墨,聆聽朝臣和皇帝的對話商談。 午時,朝臣退出后。鄭燦再接著陪皇帝用午膳,自然了,中間也是各種教誨和提問便是了。 這廂,鄭燦摘錄完了折子恭恭敬敬的放在皇帝案頭前等著皇帝檢閱,皇帝瞧了瞧沙漏。 今日遲了半刻。 又皺著眉頭翻了翻鄭燦呈上來兩張紙有些嚴肅道,江州折子上說的民間私學的事你怎么不錄呢? 父皇,兒臣以為江州的私學只是民間的幾位富商募捐出來的學堂罷了,算不上緊要之事。鄭燦有些惶恐。 皇帝道,我朝為了培養讀書優異的士子,才在各州縣設立官學。如今江州私學盛行,勢必會影響江州士子之間的風氣,這怎么不叫緊要之事呢? 反而像這一樁,熱河官員奏報發放官兵錢糧,此乃報部之事,何須折奏?皇帝看的十分細致,一件一件的同他分析輕重利弊。 鄭燦垂手恭肅侍立在側,一件一件聽著。 皇帝好不容易將鄭燦的摘錄指點了一遍,又皺起眉頭訓斥道,你習學了這幾天怎么還是不曾進益呢,朕已同你母親商量了,咱們在園子里住了這么長時間,如今是時候回去了。 你也是不小了,回去以后便不要再往上書房去了,該跟著你皇兄們一道在聽政才是。可是你看看你這毛躁的樣子,到時候不是平白讓大臣們笑話嗎? 鄭燦聽了心里一震,連問,父皇,這兩日便要回宮了嗎,為何突然要回宮呢,母親不是說讓兒臣過了年再進朝堂的么? 皇帝又板起臉來訓到,你是天家子孫,日日在這園子里貪圖享樂算怎么回事,你別忘了,安慶和荊州的百姓正受苦受難呢。 你入朝聽政的事我已同你母親商議過了,你如今不要想著別的,安心在這里習學才是! 鄭燦聽了他父皇的話,心中突然擔憂起來。等回了宮,他還怎么去見簌絨呢? 上回還答應帶著她出宮來著,等回了宮規矩森嚴的,他還怎么見她。 自從來了父皇這里習學政事,他幾乎沒怎么見她了。 只上一次父皇處理政事繁忙便讓他獨自回了晏春堂,他才在晏春堂外的竹林里見著了她。 她雖說是去竹林里散心的,可是他明白,哪有女孩子傍晚去別人家門口散心的。 可是還沒說兩句話呢,蘇師傅便提著燈籠出來尋他了。 看著簌絨匆忙離去的身影,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她跑了。 他也想見她,哪怕不能說話只遠遠的看一看呢。 他長這樣大,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惦記過一個人。 哪怕父皇的訓斥也不能讓他停止這樣的胡思亂想。 想見卻不能見,原來是這樣的痛苦。 到底怎樣才能見到簌絨呢? 皇帝后半段說的什么鄭燦也沒認真聽,直到皇帝說完了,他才嘆了口氣,小心取了卷宗又去偏殿的案上寫心得策略。 皇帝看著自己長身玉立的兒子此刻皺眉思索的樣子,心中有一絲欣慰。 他雖從不當著皇后明言,但卻不得不說,鄭燦的眉眼終究藏了早年貴妃的影子。 尤其是這兩年身量長成,他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同他記憶里的貴妃一模一樣。 即便如今朝政繁瑣,皇后賢德。 這幾年間他也很少會想起當年的種種,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終究是眷戀那個女子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的少年,只覺得自己年少的愛情和遺憾,終于在鄭燦身上有了交代。 鄭燦雖然長的像貴妃,舉止作風卻像皇后。 尤其是說話的口氣,思考問題的神態,簡直同皇后如出一轍。 有時他同鄭燦談論朝政,他甚至會覺得他在同皇后說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言傳身教,比親生母子之間更為深刻的一種傳承。 對于皇后,其實皇帝的感情是十分復雜的。 那是他妻子,是替他孝敬母親,撫養兒女,照應嬪妃的人。 年輕的時候他不愛她。 如今人到中年,她竟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和倚仗,他在乎皇后,在乎她的康健在乎她的情緒甚至比自己的更為緊要。 這廂,待鄭燦寫完了心得策略,又安安靜靜在皇帝身邊聆聽完了朝臣的教誨,便到了午膳時分。 皇帝這廂正領著鄭燦往偏殿走去,奈何鄭燦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就不往前走。 他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又訓斥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呢? 鄭燦看著他父皇發火有些發怵,但還是鼓起勇氣道,父…父皇,兒臣要告假半日,請您允準。 告假,你告假去做什么?皇帝疑惑的看著他。 兒臣……兒臣…… 鄭燦囁嚅著,說不出來。 他已經想了一上午的由頭了,奈何想不出來合適的。 他能說什么呢,和榕哥兒他們去打馬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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