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很奇怪，南歡其實是不想被宋暮抱著回去的, 但半路上她就意外的在宋暮懷中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jīng)是深夜。

    可能是因為今天起得太早了，見了魏玉又進宮見了太后，來回奔波, 悶熱又出汗, 太過于疲憊了。

    南歡撐著身體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心里這樣寬慰自己。

    床的內(nèi)側(cè)傳來一道有幾分含糊的聲音, “睡醒了嗎？想喝水嗎？”

    南歡嚇得心臟怦怦跳, 原有的幾分不甚清醒的睡意也瞬間沒了, 她瞪大眼睛往床榻內(nèi)側(cè)看去。

    只穿著一件單薄寢衣的男人慢吞吞的坐了起來。

    “殿下？你怎么在這里？”，話出口，南歡自己就反應(yīng)了過來，“主臥燒毀了?！?/br>
    所以從今天起, 他們真的要跟正常夫妻一樣睡在同一張床上了。

    “是啊。主臥燒毀了。我只能和你住在一起。三姑娘, 應(yīng)該不會介意把床分我一半吧？”

    他的聲音在黑暗中松散低沉的, 尾音總有些輕飄飄的，好像還帶著困意。

    南歡干笑了兩聲，“夫君這話說得，我怎會介意呢。妾身好生心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昏睡的時候又被喂了藥，說這話的時候南歡不僅舌尖發(fā)苦，苦意從舌尖蔓延到了喉嚨眼。

    宋暮的神態(tài)散漫，輕輕捏了一下她的面頰，“別用這種表情看我。放心，你不愿意我是不會對你做什么的。你嗓音很啞，我去給你倒點水。”

    南歡聽到宋暮這話，稍微松了一口氣，她目送著宋暮從自己身上翻過下床去倒水，“我睡著的時候藥已經(jīng)喝了嗎？”

    宋暮倒了兩杯茶，自己喝了一兩口，端著另一杯走過來遞給她。

    南歡接過茶杯，意外的發(fā)現(xiàn)這茶水還是溫熱的。

    宋暮的回答幽幽落進耳朵里，“嗯。喝過了。我一勺一勺喂著你喝的?！?/br>
    她聽到這話咳嗽起來，差點讓茶水給嗆到。

    宋暮，“慢點喝。”

    南歡趕忙喝了兩口茶水緩了緩，她喝完水，宋暮又很自然的收走了她手里的杯子放回桌邊。

    “你看，我跟你住在一起還是有點用處的。”

    南歡沉默了一瞬，“勞累殿下親自照料妾，妾身甚為惶恐。”

    她大概能猜到宋暮是因為她醒了又坐起來有了動靜才被驚醒的。

    如果她被別人驚醒，多少都是會有些起床氣。

    記憶中宋暮上學的時候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夫子叫起來都要發(fā)火。

    她自己睡夠了醒了，把他吵醒，心里有些愧疚不安。

    宋暮揉了揉她的頭頂，“沒什么好惶恐的。你是我的妻子，再說這種話就太客氣了。”

    他倒是怪不客氣的，南歡捂著頭頂躺下。

    兩個人并排躺在一張床上，仍舊是兩床被子，兩個枕頭。

    南歡背對著宋暮躺了一會兒，睡不著，她翻了個身，看著前面的人。

    房間里黑漆漆的，她看不清宋暮的面貌，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

    時間過了不知道多久，她忍不住開口，輕輕喚他，“殿下，你睡了嗎？”

    宋暮很快回答她，“沒有。有些睡不著，我們聊會兒吧?！?/br>
    南歡，“殿下是不是一直睡得很淺？”

    “倒也不是。以前一直睡得很沉，去北州有一天半夜有人摸到了我的床上。從那以后有人就會睡得輕一些?！?/br>
    南歡想起扒了宋暮衣服看到的傷口，“殿下，不，夫君身上的傷就是那時受的嗎？”

    “嗯。大部分都是那段時間受的?！?/br>
    南歡看著宋暮不甚清晰的輪廓，眼底劃過一絲猶豫。

    其實那天有看過幾眼，但那種混亂的情況下，誰有心情去仔細觀察呢？

    她一直想知道他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她不了解的事情造成這樣大的變化。

    片刻后，她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道：“我能看一看嗎？”

    黑暗中沒有人回話，但南歡能聽到他的呼吸，她緊張的握著胸前的被子。

    話說出口的瞬間，她有一點點后悔，但很快她又定下心來。

    她雖未經(jīng)過那事，但年紀已經(jīng)不算輕了，比鄰倡肆住了幾年，就算沒見過也聽過。

    凡是夫妻，又是年輕的夫妻，同睡在一張床上，發(fā)什么都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只是看看傷口而已。

    有點親密的行為也算不上冒犯，就算真發(fā)生了那種事情，也是遲早都會發(fā)生的。

    宋暮輕笑了一聲，“有什么不可以的？”

    南歡撐著身體往前躺了一點，慢慢伸出手揭開自己身上的被子。

    彼此的距離拉近，她方才能夠看清宋暮的面目。

    南歡觸及對方含笑的視線，便好像心口被人輕輕戳了一下，她紅著臉將手伸進他的被子。

    宋暮，“娘子需要我?guī)兔庖聠幔俊?/br>
    南歡的手指觸到了男人的衣服，她聽著宋暮說話，有一瞬的閃神，沒有及時反應(yīng)過來，手仍然向前，掌心一下按在了男人的軀體上。

    她的掌心微涼，掌心隔著一層薄衣觸碰到的肌體卻很熱。

    彼此觸碰在一起都是一靜。

    南歡反應(yīng)過來宋暮說了什么，又根據(jù)形狀猜出了自己掌心摸到了哪里，她渾身僵住了。

    宋暮握住她的手腕，他看著她的表情，“這位置可不對?！?/br>
    南歡沒有反應(yīng)，默默垂下眼，躲避他的目光。

    宋暮松開她的手腕，她卻又反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的手在被子下面交握。

    他握著她的手腕上移，另一只手解開自己的衣服。

    南歡的手跟著他，掌心沿著他的皮膚一點點的摩挲，最后觸碰到了緊實的肌rou上隱隱凸起的傷痕，

    南歡的手指一點點摸過凸起的傷痕，雙眼雖然未曾看到，腦海中無可避免的浮現(xiàn)出了畫面。

    “當時很疼嗎？”

    他得勝的消息傳回京城，朝野震動，就連酒館中來自不同地方的商人都在談?wù)摗?/br>
    起初人們都不相信這個自小就沒什么好名聲的年輕皇子能夠打勝仗，有人說肯定是圣人有意為幼子鍍金，將其他老將的功勞一并攬在了督軍的宋暮身上。

    也有人說北蠻的進攻未必有傳出來的那么厲害，可能來了只有一支流浪的牧民，被夸張成了一支勁旅。

    后來同不斷傳回的戰(zhàn)報一同到來的還有從北州而來的行商。

    北州左衛(wèi)從北蠻手中繳獲了大量的戰(zhàn)利品，其中一部分由軍隊送回京城，一部分被封賞給將士。

    行商跟著軍隊，從左衛(wèi)的兵員手中用現(xiàn)錢去交換那些異域的寶物，讓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離開北州的軍人能夠快速把手里的物品轉(zhuǎn)化為看得見的銀錢寄回家供養(yǎng)家人。

    行商則帶著這些換來的商品來到京城，能夠翻幾倍賣出更加高昂的價格。

    大量來自北蠻的戰(zhàn)利品和商品流入，見到這些戰(zhàn)利品，那些質(zhì)疑都慢慢消散了。

    人們熱切的談?wù)撝文?，在一次又一次傳來得勝的消息中夸贊他是將星下凡，?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

    說書人為他編出傳奇的故事，說他每一次都能料敵先機，他的武藝高強到刀槍不入，博得滿堂叫好。

    沒有人知道這位戰(zhàn)無不勝的將星受過傷。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手摸到，她也不會相信，這一道道的傷痕會出現(xiàn)在宋暮的身上。

    腹部，胸口，比手掌還要長的傷口。

    她輕輕觸碰著，腦子里卻忍不住想出他受傷時，傷口未曾愈合時，鮮血淋漓翻卷著的畫面。

    這些位置真的很兇險啊。

    “當時很疼。”宋暮望著她蹙起的眉心，頓了頓，“不過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br>
    他云淡風輕的說道：“都是一些皮外傷，看起來嚴重而已。我是男子，當時又年輕，恢復的很快?！?/br>
    南歡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心中猜想當時的場景估計沒有他說的這樣云淡風輕。

    宋暮捉住她的手拉出來，放在自己唇邊一吻，“娘子，是不是嫌我身上有疤痕很丑？”

    南歡的聲音很低，“沒有?！?/br>
    怎么會丑，這是他的功勛。

    她鬼使神差又想起他曾經(jīng)的話，拿所有軍功向圣上換了自己挑選妻室的圣旨。

    她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宋暮，他眉眼英俊，透著一股懶散，望著她的眼睛含著些許笑意。衣袍半敞，胸口的肌rou線條分明，順著緊實的腹肌隱沒入黑暗，數(shù)道傷痕盤踞在這具強健的身體上，更添幾分危險。

    南歡在他含笑的目光中，一時心口都軟了下來。

    宋暮拉著她的手，將人往前輕輕一帶，拉進了自己的懷里。

    南歡小小的驚呼了一聲，一只手抵著他的胸口，說出口的質(zhì)問沒有一點氣勢，反倒尾音軟綿綿的，“你干嘛？”

    宋暮用雙臂將她圈在懷里，微微低頭“你剛剛說話的聲音太小，我聽不見。這樣就能聽見了。你剛才說的什么？”

    南歡定下神來，她抵在他胸口的手一點點上移，爬上他的肩膀，主動更向前了一些。

    “我剛才說——”

    她話音微頓，面頰向前貼住了他的側(cè)臉，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夫君很好，一點也不丑。”

    第六十章

    宋暮喉結(jié)滾動, 沉默著沒有說話。

    南歡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身前抵著她，意識到什么, 她面上一點點暈開紅暈, 緊張的僵直了身體，一瞬間心中涌出很多想法，最后卻沒有動, 只是閉上眼睛。

    宋暮撫了撫她的頭頂，在她耳邊低語，“快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