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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負(fù)我 第49節(jié)

    他這一身朱紅,漸漸與記憶中那道桀驁不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在幾匹料子里下意識選這一匹朱紅讓全安去給他做衣服。

    在她的記憶中,宋暮的出現(xiàn)總是伴隨著紅色,無論是紅墻還是……燃燒的烈焰。

    南歡向他俯身一禮,“殿下。”

    院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縱然知道王妃貌美,但這一身石榴紅的綾裙更是襯得王妃格外貌美,太監(jiān)們眼露驚艷,不免多看幾眼。

    南歡的腰還未彎下去,便已經(jīng)被一只手扶住。

    宋暮的扶住她的胳膊只是一瞬便抽回,他不動聲色的回頭冷冷一眼掃過去。

    太監(jiān)們回過神來,一個個垂下頭。

    宋暮沉聲道:“不必多禮。既然來了,剛好與我一道用膳?!?/br>
    他繞過她向里走去,南歡猶豫了一瞬,還是跟著他的腳步進(jìn)了屋子。

    南歡方才轉(zhuǎn)身往里走了一步,全安便十分識相的在她背后輕輕合了門。

    屋內(nèi)靜悄悄的,只剩他們兩個人。

    宋暮站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似乎是渴極了,涼茶咕咚咕咚的灌下一杯去。

    南歡目光忍不住往鏡子的方向看去,她換下來的衣服還凌亂的堆在鏡前,從外袍到貼身的寢衣一件件的滿地都是。

    方才實在是太慌張了,也沒來得及收。

    宋暮的目光順著南歡的視線看去,眼見著一地的女性衣物,眸光漸深。

    “你喜歡這面鏡子?”

    南歡臉上一點點暈開粉霞,匆忙走上前,彎腰將衣服一件一件的撿起來。

    “借了殿下寶鏡換衣服,還望殿下莫怪?!?/br>
    這樣明亮的光可鑒人又如人一般高的整面鏡子,恐怕翻遍京城也找不出幾面來。

    宋暮彎下腰撿起一件衣服遞給她,看著她面上的紅暈,脫口而出,“你若喜歡,就住在這里日日照也沒關(guān)系?!?/br>
    話一出口,他便察覺到不對,南歡臉上已經(jīng)不是淺淺的粉暈,而是連耳朵都紅了。

    他急忙補救,“我的意思是,要不然我把鏡子給你搬過去?”

    第四十六章

    南歡從宋暮手中抽出自己的寢衣, “殿下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br>
    她抱著衣服轉(zhuǎn)過身一件件疊好,放在一旁的擺件上, 深吸一口氣, 渾身卻仍然很僵硬,耳后還在發(fā)熱。

    房間里靜悄悄的,她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慢慢連呼吸也放輕了,苦思著自己該做點什么,或者說點什么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

    雖然已經(jīng)成婚了,但真正單獨與宋暮相處。

    她還是很難自如的將對方視為自己的丈夫。

    明明之前想著, 世上男兒這樣多,左右嫁誰又有什么分別。

    真正臨了要跟人同住在一起, 卻又是慌。

    別說宋暮, 她都有幾分瞧不上自己這個沒出息的樣子。

    一番想法轉(zhuǎn)過,南歡的表情微沉,眼中閃過一線對自己的厭棄。

    宋暮看著南歡的背影, 他心下懊惱。

    分明不是那個意思, 卻一對上她又管不住嘴, 話說得如同登徒子一般。

    想起母親的告誡, 他咳嗽了一聲, “你今天這身衣服很好看?!?/br>
    宋暮先開口, 南歡定了定神,轉(zhuǎn)過身來。

    她的神色恢復(fù)如常,目光凝視著他,口吻恭敬而柔順, “我想明日就穿這一身與殿下一起去長公主的壽宴。殿下看合適嗎?”

    時下已經(jīng)是盛夏, 京中貴女為消暑, 多輕紗薄衣。

    宋暮的目光落在南歡面上,敏銳的察覺到她的情緒似乎不太好。

    她在請示他的意見,這種恭敬而柔順的口吻,無形之間好像將兩個人的關(guān)系化為了主人與仆從。

    這不是真實的她,只是她在用這種態(tài)度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掩飾自己的不開心。

    他笑著說道:“你怎么挑出這樣好看的一身衣服?你現(xiàn)在太漂亮,我都不敢看你了。”

    南歡面色微動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唇角卻不自覺微勾,“殿下又拿我開玩笑?!?/br>
    宋暮笑著看著她,聲音輕柔,“不是玩笑。你一直很漂亮。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這個女孩好漂亮。不過當(dāng)時我不敢說,也不好意思說。”

    南歡眼底閃過一線錯愕,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錯誤。

    她已經(jīng)忘記了跟宋暮第一次見面的時間和場景,但她仍能記起年少時,他們的見面總是伴隨著宋暮的挑釁,兄妹二人的爭吵。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像是一只得意的孔雀精,”南歡的話音微頓,復(fù)述出了宋暮當(dāng)時的評價,“招搖又可笑?!?/br>
    宋暮快速眨了幾下眼睛,神態(tài)難得隱約有些提起以前做錯事的慚愧。

    這話他的確說過。

    那是太后的壽辰,太后素來最寵宋靈,特意在宴席上讓宋靈就此作一首詩,意圖讓宋靈展示一番學(xué)識,也在群臣面前漲些臉面。

    宋靈的詩一看便是早準(zhǔn)備好的,只能說是中規(guī)中矩。

    父皇毫不吝嗇夸贊,群臣跟著拍馬屁,卻遇上某個沒有眼色的大臣追問詩中一句典故的化用是否恰當(dāng)。

    他那寶貝meimei真是他親meimei,被問的答不上來,直接將球踢到了他這里。

    他根本沒有半點準(zhǔn)備,哪里搞得懂那用的是什么典故,又合不合適,當(dāng)眾被人叫起來答題只能大眼瞪小眼。

    答不上來,還是南歡起身幾言揭過,重新博得太后一笑,滿堂稱贊。

    當(dāng)初那個少女就像是天空上的皎月,世家教養(yǎng)出的貴女,一身的才氣,簡直就是照著書里的才女長出來的。

    身上頗有幾分驕傲卻但一點都不任性,也不至于招人討厭。

    她頗有天賦,觸類旁通,一點就透,學(xué)什么都很快。

    明明比他還要小,又是柔弱的女孩子,但光芒耀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讓她這么個世家貴女一比,他簡直成了臭茅坑的石頭。

    太多人在稱贊她,父皇多有稱贊,太后也憐惜她。

    老六天天跟著她阿諛奉承,動不動跑去宋靈那里演什么兄妹情深。

    他是個混賬,他不想跟老六一樣做什么狗腿,他用不屑一顧來表現(xiàn)自己的特立獨行。

    她的光芒越奪目,他越要跟她勢不兩立。

    就跟腦子進(jìn)了水一樣,一門心思的跟她作對。

    直到一朝,他在宋靈身畔再見不到那個柔弱美麗的身影,方才發(fā)覺出些許慌亂。

    幾年的相處,早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視線已經(jīng)習(xí)慣跟隨她。

    他從出生起就是皇子,天橫貴胄,沒有什么是想要而得不到的,任性妄為慣了。

    可在他發(fā)覺自己的心意太晚,發(fā)覺時已經(jīng)做過許多的錯事。

    那時南歡離開皇宮是為了回家待嫁,南氏與魏氏已經(jīng)訂婚,事情已成定局。

    他無力改變。

    萬幸,陰差陽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

    只是這些年她受了太多不該受的苦楚,想到這里,宋暮心頭沒來由的抽疼了一下。

    他沒有辦法改變過去,但他能夠在現(xiàn)在做一些什么,創(chuàng)造一個好的未來。

    “三姑娘,”宋暮轉(zhuǎn)回視線看著南歡,“以前我對你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我一直想要對你道歉。那時的我太不成熟,太幼稚,也很不懂事。”

    這些話是他已經(jīng)想過很多次的。

    正是因為那些年少不經(jīng)事的混賬與任性,才會讓他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后,又悲哀的發(fā)覺,他連跟魏玉競爭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的確,就他做出的那些事情,放在任何一個姑娘的身上恐怕都會討厭他。

    南歡聽到宋暮的話一怔。

    她眉心微蹙,沉默了半響,眼神卻忍不住上上下下的看宋暮,好像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她一直以來都是很擅長遺忘的人,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不喜歡的人就努力忽略去遺忘那些曾經(jīng)受到的傷害,那些不開心。

    只要牢牢記住一點開心的事情,然后反復(fù)回味就好了。

    在宮中的記憶,大多數(shù)有關(guān)于宋暮都是模糊的,只有很偶爾的情況下才會想起一些碎片。

    那些碎片與有關(guān)宋靈的美好記憶摻雜在一起,偶爾想起桀驁不馴的少年對她們投來憤憤的目光,被一句話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

    他的生氣,一般是伴隨著她們的歡笑與快樂,與此相對,大概他也會因宋靈與她的失態(tài)而快樂。

    小孩子之間的互不相容,爭鋒相對。

    其實比起等待魏玉這五年的遭遇,歷經(jīng)了這般多的波折,見了太多的人情冷眼。

    再回想皇宮中少年的故意針對,孩子氣的為難,最低級的捉弄取笑完全不值一提,甚至還有引發(fā)了些許她對于年少時光的眷戀。

    那時宋暮如果做的稍微過分一點,圣人也會懲罰他,宋靈會護(hù)著她。就算私下里撞上,她那時的性子也有些未經(jīng)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會對他的奚落反唇相譏。

    另外她作為宋靈的伴讀還幫著宋靈出謀劃策,陰過他很多次,沒讓他占到過什么便宜。

    實際上宋暮沒有給她造成什么傷害,只是面對這位尊貴的皇子,她一直多少有些不開心和厭煩而已。

    她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認(rèn)為,他們兩個是彼此討厭。

    當(dāng)他向她表露心意時,才會讓她那么震驚。

    當(dāng)然,他此刻會對她道歉。

    她也覺得非常、非常、非常震驚,難以相信這樣的話會從宋暮口中說出來。